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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百四十二章   大長公主

    早朝之後,秋灼的悶熱,讓空氣中帶着一股讓人情不自禁生出煩悶的燥熱。御書房中,青銅壁爐中的殘冰,散發出一股淡淡的白色霧氣。那纏着獸面麟身的爐壁上點點的水珠順流而下,滴落到地上,發出清脆的水滴之聲。在琉璃彩石平鋪的地板上,彙集成流。

    一臉倦色的皇帝褪去龍袍,身着金絲刺繡的短衫,慢慢地翻閱着奏摺。戰亂之後,百姓稅賦減少,地州之間的喜訊接至而來。百姓安居樂業,年年風調雨順,國泰民安。可是,皇帝的心中,依然不能平靜。

    歷朝以來,禍官之亂,無不是在平和時期。歷朝謀亂之臣,從不會在戰亂之時貿然而爲。足以可見,只要有心謀亂之人,並非只是想奪取一時之權。而是想深得民心,居留長久之位。

    故而戰亂之時,朝臣都是一心對外,只等平息了外亂,手擁重兵之時,便行謀亂之能。如此一來,只要奪得權位,也能憑功高之能任之。所以,在朝皇帝,都深知打江山容易,守江山難以登天之理。

    皇帝輕輕地放下手中的狼毫,合上奏摺,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數年以來,他從擔心外亂無法平定,到目前的天下太平之盛世,讓這個年輕有爲的皇帝,苦勞成衰。登基近二十年,未至四旬之年,鬚髮之間,卻日見薄霜。

    書桌側臺上的倒流香,從深刻的靜禪二字筆畫之間,慢慢地流淌下來。如同懸空流下的瀑布一般,帶着磅礴如虹的氣勢。

    那嫋嫋升起的白霧,與屋中瀰漫的冷氣水霧完美的交融,讓這個秋燥時期的空氣中,帶着絲絲溼潤悅人的清涼。

    直到一陣輕微的腳步聲傳來,皇帝才放下手中的奏摺,坐正身子。

    一身金色的鳳繡錦服,得體地穿在身上。沒有鳳冠頭飾,也沒有鑲花步搖。那一身流淌着奢華與高貴的鳳錦之服,襯托着一張清秀到極致的臉。

    在那張精緻得如同精雕玉琢的臉上,卻沒有半縷青絲。白皙的肌膚,和潔白的頭皮連成一片,讓她的整個人,更加的如同白玉雕琢而出一般。

    這樣的裝飾和打扮,卻沒有半點讓人感覺到怪異彆扭的樣子。相反,這種簡致剃度的脫髮之相,將那張原本便精緻得無可挑剔的面孔,以一種讓人情不自禁地由心驚豔的姿態,完美地展現出來。

    皇帝正了正衣冠,輕輕地站了起來,臉上帶着喫驚但不失禮貌的微笑,輕聲道:“皇妹……”

    她輕啓殷脣,雙目中帶着一種看盡繁華的冷淡與漠然,垂首側禮,笑道:“如月,見過皇上。”

    鳳眼輕斜,冷冷地瞟過皇帝的臉,沉聲道:“此時,我並非公主之身。皇上可稱我爲玄念師傅。”雙手合十,朝着皇帝輕輕地施禮。

    皇帝上前數步,伸手攙扶着玄唸的手,慢慢地走到側堂正椅上坐下,點頭道:“既是回宮,便休要在意庵中禮儀。驚聞皇妹回宮,朕驚喜萬分。朝中厭氣深重,有皇妹仙修之身回來沖喜,是朕福分之事。”

    扭頭朝着門口看去,卻見兩名身着素衣的女姑,在陽光之下,遠遠地垂首站立。眉頭輕輕皺起,嗔怒道:“庵中師傅,皆是貴客,怎生在外站立?”說着,朝着門口的太監,道:“速速招進來,賜座。”

    玄念擡頭看着皇帝,揮了揮手,搖頭道:“皇上,今日前來,小尼是有事面見屬芳屬元帥。師太有

    口信讓我務必傳給元帥。只等見過元帥,小尼立時便回。”說着,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慢慢地站起身子。

    皇帝目光一動,搖頭道:“如月身爲我趙氏長公主,近二十年來,幾乎從未回過宮中。今日難得,何不停留兩日,只等朕敬以薄酒,行至兄長之誼,再返回不遲。”

    玄念冷冷地擡起頭,眯起眼睛,看着皇帝,搖頭笑道:“難道,皇上不知道我如何會從嬰兒之時,便上得山中修行麼?”

    皇帝身子一震,臉上閃過一抹驚色,低頭沉思。

    至道997年秋,皇室之中喜添一女。只因末公主出生之時,原本陰秋的夜空之中,星斗難現,可是月亮突破層層黑雲,高掛夜空之上。故而喚名如月。先皇末年之時喜得鳳女,自是十分歡喜。加之當時遼亂難平,有女沖喜,自是皆大歡喜之事。

    就在趙如月滿月之時,原本舉國歡慶的日子,整個皇宮之上卻是烏雲壓頂,豔陽高照的天空瞬間烏雲密佈,丈距之間難以視物。年至五八的太宗皇帝,在酒席之上箭傷復發,當即駕崩。

    宮中國師測字斷之兇吉,測出趙如月身居七煞之行,八字有駁於皇根之基。身帶煞性之人,只有上得佛禪之地,清修靜養,才能淡化煞根,避免災禍之身,連及皇室。

    先皇在臨死之前再三交代,務必照顧好末公主,否則在天之靈難以安寧。故而趙如月在真宗皇帝登基之時,便被送往趙氏皇根之地的仙女庵中靜養。

    趙如月被送至仙女庵中,由趙氏皇身的滅念師太親自贍養。因爲她身帶七星之煞,故而從小並未傳授防身之術。趙如月原本便帶着皇室龍脈之氣,性格剛烈要強,在滅念師太的教化之下,終日靜心修坐,以消磨掉那一身的煞性。

    十年之後,趙如月的身體已長至成人之身高。而仙女庵歷來是皇根之身擔任住持管事,滅念師太便賜法號玄念,與滅念師太次位,便是爲了讓玄念日後鎮守仙女庵,永遠留在庵中。

    看着皇帝垂首不語,玄念呵呵輕笑一聲,伸手摸着身上金鳳盤繞的錦服,低聲道:“皇上,如月今日身穿皇服,是第一次,也是便是最後一次。身爲皇室之身,恐怕日後也要如滅念師太一般,終老庵中了。”

    皇帝面色一驚,沉聲道:“皇妹,何出此言?”

    玄唸的脣邊揚起一抹冷笑,道:“我出來之時,師太已經交代過了。我見她老人家已至油盡燈枯之相,恐怕等不及我回去罷。”

    皇帝眉頭一皺,搖頭道:“這如何可能,既是如此,你爲何還能離庵回宮?”看玄唸的樣子,在說到滅念師太有性命之危時,面色平靜自然,沒有絲毫的慌亂之相。常理之下,滅念師太於她有着二十年的養育之恩,若是身患不良之疾,她斷然不會如此輕鬆平靜。

    玄念輕輕地搖了搖頭,道:“天定之事,神人難改。既是已定之局,我若是着急慌亂,恐怕也難以更改半分。師太臨終交代我下山傳信,我若是不前往宮中送信,留在庵中也於事無補,如此一來,不但師太交代的事情完成不了,更救不了師太性命。”

    冷冷地轉過身子,沉聲道:“只是,不知道那屬元帥在何處?”

    皇帝眉頭一皺,仰天發出一聲輕嘆,道:“屬元帥前往邊界去查探邊界三軍,恐怕不日便回了。”

    皇帝話剛剛說完,外面的太監急步前來,稟道:“屬元帥求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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