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聽見了雷小軍的腳步聲，李秋月轉過身來，對雷小軍微微一笑，頷首行禮。今晚的月亮已經接近滿月了，月光灑在她的臉上，宛如玉一般光潔。
良辰美景，花前月下。不就是說的現在嗎？雷小軍雖然沒喝酒，可是已經微醺了。他還沒有意識到，那場大雨相逢後，每次見到李秋月都會讓他的心情變好。
“雷公子。”
“秋月姑娘。”
秋夜亭中靜悄悄的，只有夏蟲還在做最後地嘶鳴。
李秋月欲說還休，像是有話要說，但不知如何開口。
雷小軍想問她是不是有什麼事，卻也忍住了，他現在更願意在安靜的月光下看着她。
最後打破局面的是李秋月一直握在手裏的小袋子。李秋月沒握緊，袋子掉到地上，發出清脆的撞擊聲。
李秋月慌忙拾起袋子，遞到雷小軍面前。
雷小軍愣了一下，但沒有沒接。
因爲他已經知道里面是什麼。
“雷公子，這是這個月還你的錢，還請你收下。”
“雷公子？”
雷小軍被李秋月的聲音喚醒，回到現實中。
李秋月仍站在自己面前，她身體前探，眼神中有些關切。她如玉的臉離自己如此的近，雷小軍能感覺到自己的心臟在有力的撞擊着胸腔。
“你沒事吧？”李秋月大概看出了雷小軍眼神的迷離，退了半步。
“沒事。”雷小軍恢復正常，“秋月姑娘，你這是做什麼，太見外了。”
“我們住在你的家裏一直給你們家添麻煩了，我只能做一點力所能及的事情。”
雷小軍能看出李秋月說這些話時眼神裏的真誠，並非是在做樣子。
“所以你起早貪黑出去擺攤就是爲了付房租嗎？”
“不止是房租，”李秋月突然想到些什麼，“雷伯伯沒跟你說嗎，之前爲了還債和安葬我娘，我爹跟雷伯伯借了五百兩銀子。”
不論是誰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樣子都泛起一種本能的保護欲，斷然不會收這袋銀子的。雷小軍自然也不忍心接，他看着這袋銀子，考慮再三，最終接過了這袋銀子，“好，我收下。”
李秋月擡頭一愣，然後如釋重負地笑了，“太好了，我還以爲你不願意收下。”
“我幹嘛跟錢過不去。再說了，你辛辛苦苦掙的錢，我要不收，那不是不尊重你的勞動成果。”雷小軍故意油腔滑調地說。
“謝謝你，雷公子。”
“等等，既然你給房租，謝字就不能說了。以後這個雷府你們就心安理得的住下去。定要批評指正。”雷小軍掂了掂錢袋，“喲，你這麼一大包銀子，最少有二十兩吧，我可不敢怠慢了，我這個房東要有哪裏做得不好，以後還請你多批評指正。”
雷小軍一副包租公的腔調逗得李秋月笑個不停，最後不得不坐到長椅上才緩過來。雷小軍也順勢坐到她的旁邊。
“雷公子，聽說你要跟那日見到的那位餘公子一起開書坊。”李秋月恢復平靜後問道。
“嗯，聽你爹說的？”雷小軍悠閒的靠在亭子的欄杆上。
“嗯。雷公子，我爹還誇你人不可貌相。”
“人不可貌相？李叔是說我看上去應該遊手好閒的紈絝子弟是吧？”雷小軍笑着說。
“不是的，”李秋月連忙擺手，“就是覺得你挺厲害的。雷公子，你這麼快就找到自己的目標了？”
雷小軍愣了一下，想起那天說的話，“你還在想有沒有目標這件事嗎？”
李秋月輕輕的點了點頭。
雷小軍感覺現在的場景有些像班主任開導迷茫的學生，不禁溫柔地笑道：“其實我這個人只是怕無聊，閒不住，總想做些什麼。你也有喜歡做的事吧？”
“平日不擺攤的時候就是在房間裏發呆。”李秋月一臉認真的說。
“我娘在世的時候經常跟我說，人只要好好活着就好了，一切都是命中註定。我有時候覺得她說的挺對的，有時候又覺得不是很對。”
“怎麼說呢？”雷小軍推敲着用詞，“我倒覺得沒有什麼是命中註定的。即便一切是命中註定，那我們也要讓這個過程更精彩不是嗎？”
他感覺這句話觸動到李秋月了，在月光下，她的眼睛一瞬間明亮了很多。
亭中再次歸於沉靜。
雷小軍現在心裏有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坐在旁邊是自己的未婚妻，可他們認識不過幾天，見面的次數更是寥寥無幾，兩人幾乎是陌生人。這算是命中註定嗎？
不，這是腐朽的封建社會的包辦婚姻！雷小軍的心裏一個倔強的聲音響起。
閉嘴！雷小軍把這個聲音壓下去，偷偷地往李秋月那邊挪一挪。
他深呼吸了幾下，“秋月，其實我一直有個問題想問問你。”
“嗯？”李秋月的雙眼映着皎潔的月光，顯得含情脈脈。
雷小軍差點就把話給吞回去了，他磕磕巴巴地說:“我們之間是有婚……婚約的……”
“婚約”這兩個字剛出口，李秋月的臉唰一下就紅了。
“我……就是想問，你對這個婚約的看法？”
看法？你在主持焦點訪談嗎？倔強的聲音在心裏再次響起。
“看法？”李秋月臉上的紅潮未退，可是眼神變得一片茫然，“沒有什麼看法呀。”她的聲音變得細不可聞。
這個回答雷小軍顯然不滿意，“想法呢？比如你是想還是不想……”他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
“父母之命，哪有什麼想不想的……”
“就沒有別的想法？”雷小軍還是不死心。
李秋月看着他很誠實的搖搖頭。
雷小軍意識到自己可能誤會了些什麼。在雨中她對他的笑，她給他熬的雞湯，都讓他產生了一些美妙的誤會。
他還想說些什麼，雷鐘聲此時卻不合時宜的出現了。
他彷彿沒看見雷小軍和李秋月似的從亭中穿過，等到錯身而過時，才露出一副原來亭子裏還有人的喫驚表情。但雷鐘聲實在不是當演員的料，連假裝路過都演不好，演技比大學迎新晚會上的小品演員還要差。
雷鐘聲擺出一副嚴厲的表情：“小軍，你們大晚上孤男寡女在這裏幹什麼？”
李秋月趕緊站起來，像是男女高中生晚上逛操場被班主任當場撞見一樣，一臉窘迫，“雷伯伯，是我找雷公子把銀子還給他。我回屋裏了。”她說完鞠躬道別，一溜煙就跑了。
“銀子？”雷鐘聲看到雷小軍手上還真握着一包銀子，一下就急了，“你這個傻小子，你怎麼能要她的銀子呢？”
“這事怪我，沒提前跟你打好招呼。”雷鐘聲一臉懊惱，“李仁德是找我借了五百兩銀子，可是這不該讓李秋月來還啊，這包銀子不下二十兩吧，這應該是她擺攤半年的所有收入。”
雷小軍把爲什麼收銀子的緣由跟雷鐘聲解釋了一遍，雷鐘聲還是直搖頭，“哪怕你是爲了讓她心裏沒有負擔。但她可是沒過門的媳婦，你們倆爲了這件事情以後心存芥蒂，那不就糟了嘛。”
“好吧，伯父，直接退給她也不太好，我會把這些銀子想辦法找補回去的。”
雷鐘聲點點頭，“這樣也行。說真的，李秋月真的是一個好姑娘。要不是看在她的份上，我還真就不讓李仁德住着了。”
“知道啦，伯父您快回去休息吧，這麼晚還在外面巡邏別累着了。”雷小軍笑着說。
“誰巡邏了，我是睡不着出來消消食，碰巧撞見了。”雷鐘聲辯解道，“對了，明天是中秋節，老李說我們兩家晚上一起賞個月。”
“中秋節？”雷小軍下意識擡頭望着明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