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冥主 >第133章 碧玉壺中夢黃粱,天邊冷月
    江風徐徐吹到大佛膝蓋上,卻又在他們兩人面前消散,不吹動一絲衣袂。

    季寥笑道:“你看,連風也怕你。”

    紫衣女子悠悠道:“你怎麼不說是風也不肯驚擾我們。”

    季寥輕輕道:“你的世界只有你自己,請不要用‘我們’。”他仍是注意跟她劃清界限。

    “先喝酒。”她呵呵一聲,拿出碧玉酒壺,兩隻夜光杯,盛滿杯子,酒水裏滿是月光,銀白如她皓腕,並將其中一杯酒遞給季寥。

    季寥將酒一灑,落入底下滔滔不息的流水裏,他認認真真道:“先敬江潮。”

    隨後他自顧自從紫衣女子身邊將酒壺取來,再盛滿一杯酒,一飲而盡。酒入心腸,千般滋味,便如人生。

    紫衣女子微微一笑,便問道:“爲何先敬江潮。”

    季寥道:“因爲不想敬你。”

    紫衣女子淡淡一笑,不以爲意,將手中杯酒喝盡,她縱是一飲而盡,亦十分優雅,這是旁人學不來的。

    她道:“你跟趙希夷說的話,我都聽到了。”接着她補充一句道:“除了那爛陀寺的藏經閣,方圓數十里的動靜都瞞不過我。”

    季寥沒有任何驚懼,只是笑道:“這麼說來,你的能力也是有極限的。”

    紫衣女子道:“你進步了很多,如果是從前的你,不會從這樣的角度來看待問題。”

    季寥道:“人總歸是要進步的。”

    這是廢話,更是實話。

    紫衣女子道:“其實你這番境界,也無非是禿驢們說的打破知見障而已,仍是人世間的境界,而人世間的境界在我眼裏,不值一提。”

    或許天下間沒有人比她更有資格說這番話了。

    季寥從她身上真正感受到了一種獨有的氣質,那便是無敵。法主不曾有,天魔祖師不曾有,就連清雨都不曾有。

    這是經過無數次生死考驗,然後得來的信心。

    而他如果繼續生生世世輪迴下去,也會擁有這種信心。或者說誰要是將他打得靈魂出竅,他在那種狀態下,或許比眼前女子更無敵。

    想到這裏,季寥又覺得這種無敵也沒有那麼讓人動容。

    他當日殺白海禪也不過一指頭而已。

    季寥平靜下來,心如明月。

    他道:“可你也仍在人世間。”

    紫衣女子道:“但我可以將任何人從人世間除去。”她微微一頓,接着道:“當然不包括你。”

    她聽到了季寥和趙希夷說的話,自然也知道季寥可能具有元神的祕密。

    以她的經驗來判斷,確實只有如此才能解釋季寥爲什麼能殺死白海禪。畢竟即便是她要殺白海禪那種人物,也要費不小的力氣。

    季寥道:“這是你請我喝酒的原因?”

    紫衣女子道:“知道你有天魔氣後,再對照你對那個季笙的關懷,許多事我也清楚了,本來我是要來殺你的,但發現了這件事,便改變了主意,畢竟殺了你,你應該還會活在人世間,到時候我要找你,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季寥道:“那你接下來又將怎麼做。”

    紫衣女子悠悠道:“接着喝酒吧。”

    又是一杯酒飲盡。

    季寥卻也想喝酒,儘管趙希夷是有意爲情,終歸是情,無疾而終的情

    事,也會讓人心裏有些不是滋味的。

    酒不能化解惆悵,但惆悵時,沒有比喝酒更適合做的事了。

    不一會,兩人已經飲了數十杯酒,他們都是海量,數十杯酒自然是不會醉的。

    紫衣女子似有些醉意,說道:“季寥,我知道你是有些文采的,此情此景,你作一首詩如何。”

    “季寥”,這是許久沒有人提起的稱呼了。

    季寥道:“沒有詩情,便說兩句話吧。”

    紫衣女子道:“兩句話也成,要是不好聽,我就把你扔進江潮裏喂鱉。”

    她許是真有些醉了,江潮裏的鱉再厲害,恐怕都吃不了如今的季寥。

    季寥似乎也有些醉,道:“碧玉壺中夢黃粱,天邊冷月。”

    紫衣女子拍拍手道:“很不錯,正是此情此景,更有人生恍然如昨之感,一字一杯酒,當喝十一杯。”

    季寥笑道:“一字一杯,顯得你我太量小了,不若一字千杯。”

    紫衣女子淡淡道:“喝一字千杯,太費時間了,何況說了這兩句話,喝完酒,也該盡興了。”

    季寥沒有問盡興當如何,更沒有想,先喝酒再說。

    十一杯酒觥籌交錯,季寥更覺醺然。

    這是好酒,但酒不能醉他,只是他心裏有些醉意而已。

    紫衣女子突然身上爆出驚人至極的強大氣息,將魚竿一抖,空絲浸入水面,再將魚竿擡起,抽起空絲,竟然將江潮真的釣起來了。

    這是何等驚人的手段,如非親眼所見,在此之前,恐怕世人都難以想象到。

    江潮釣起來,襲向季寥。

    紫衣女子冷幽幽道:“殺你要冒風險,只好把你鎮壓了。”

    她不想步白海禪後塵,更不想留着身具天魔氣的季寥剋制她。

    她既然能種下因,也能了結果。

    紫衣女子憑空而立,幾乎與大佛頭頂平齊。

    江潮在釣竿驅使下,如同游龍,對着季寥張牙舞爪抓過去。

    季寥平心靜氣,他早知道她不是輕易罷休的性子。之所以她請他來,他也是爲了不連累女兒她們。畢竟這人的性子霸道至極,自己拒絕見面,她還是會找過來的。

    不過這酒,倒也滋味不錯,他不算白來。

    面對江潮如龍殺來,季寥拔出千秋歲,心中默唸道:“快二十年了,便看看我們之間到底還有多少差距吧。”

    醉意瞬息間燃燒,化爲無盡的戰意。

    一道橫天的刀光出現,無所保留的斬向江潮。

    虛空裏,季寥一聲暴喝道:“這一刀,叫斷前塵。”

    吼聲四處震動。

    卻沒有波及太遠。

    因爲方圓十里,好似被一個場域籠罩。

    “大叔。”一幅畫面將少女從打坐練氣中驚醒。

    許是父女連心,即便是無形的場域,都沒隔絕少女對季寥的感應。

    陳小寒輕敲房門,問道:“怎麼了。”

    少女連忙開門,說道:“師姐,大叔有危險。我們去那爛陀寺。”

    她雖驚不亂,知道大叔遇到危險,也只能請妙色大師他們幫忙纔有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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