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喆兒這孩子,就愛那樣漂亮丫鬟,一個個連自己都照顧不好,哪裏能夠照顧人”

    在另一處花廳坐下了,長公主這般說着,端起了漂亮丫鬟奉上的茶盞,不溫不涼,淺淡的花香,喝起來人也舒爽了,其他的漂亮丫鬟該打扇該服侍的絲毫都不曾怠慢,樣樣都做得妥帖,又哪裏是不能照顧人的樣子了。

    秦嬤嬤是跟着長公主從宮中出來的老人兒,哪裏不瞭解長公主的心思,對上兒子,她只怕不周到的。

    笑着應了兩句,又引來了長公主對兒子的誇耀,她也是真的有東西誇,李喆雖然是富貴出身,但自身的教養不差,小的時候也曾得先帝手把手地教寫字,如今年紀漸長,不愛讀書是一回事,一手字寫得好不好就是另一回事了。

    李喆又愛花鳥美人,畫畫上也有幾分功底,不敢說跟那些大師比較,但某些靈性的東西到底還是有特色的。被京中某些諂媚好事的贊爲“書畫雙絕”。

    這裏面當然有不少的水分,他纔多大,書畫便是好,又能好到哪裏去,總超不過當世大家,但有了這樣一聲讚譽,到底是個好名聲,且容得身邊人自傲。

    就這麼,長公主對自家兒子貶一回誇一回,來來回回,不熟悉的人難免有些摸不着她的心思,但在秦嬤嬤聽來,便是那貶也是含着愛意的嗔怪,斷不容許旁人去贊同。

    更不用說那誇,分明是等着旁人都跟着一起誇的。

    秦嬤嬤做到了這一點,於是在長公主面前愈發說得上話,毫不怯場地跟着說起,語氣中也是愛意滿滿,她一輩子不結婚不生子,看着李喆長大,心底裏跟自己的兒子也不差什麼了,不敢說比長公主愛得多,卻也絕不少,又怎麼會覺得李喆哪裏不好

    兩人說着說着,不知怎麼就決定了再給李喆兩個漂亮丫鬟,免得他那裏“沒有個使喚人”。

    彷彿還看見了,親爹收回雙手站直之後就直接轉身離開,再也沒有多看他一眼,而他,則從奶孃的懷中探出頭去,用一雙朦朧的淚眼注視着那個陌生的背影遠離。

    一想到這些,就莫名有些委屈,他是長到三歲才第一次見爹,小孩子害怕躲閃一些不是很正常的嗎怎麼就錯了

    因爲這個而直接把他過繼出去的親爹真的是親爹嗎

    親爹當然是親爹,他要是懷疑這個,簡直可以去地下跟親孃好好聊聊了。

    “站起來,知道你錯在哪兒了嗎”

    親爹回來了,沉聲說着,繞過了桌子,安穩地坐在了椅子上。

    即便明知道不會捱打,甚至不太會有責罵,宋悅澤還是懸起了心,站起來的時候都不知道在想什麼。

    “不要以爲南平侯府就是你的靠山,你不能襲爵,侯爺在的時候,別人還能稱呼你一聲小侯爺,跟你交個好,以後,誰能正眼看你你指望我爲你撐腰嗎不僅是你,你弟弟也是別想。”

    宋悅澤這時候撇了撇嘴,他是不信父親這番話的,他見過父親對弟弟的模樣,疼寵的樣子是他嫉妒都嫉妒不來的,誰讓他小時候未曾承、歡膝下呢

    一想到這裏,總是莫名的委屈。

    “別不信,你弟弟如今還小,等以後,你且看着,我若是包庇他犯下的錯事,以後我再不問你這些事情。”

    斬釘截鐵的話完全不像是留有情面的樣子,趙滄頡肅着一張臉,沉聲問:“今天的事情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來說說。”

    一句話把宋悅澤又拉到了眼前,事情其實很簡單,沒什麼好說的,年輕人和三兩朋友縱馬遊街,撞翻了小攤,但也賠償了啊至於調戲民女什麼的,那可不是他乾的,撐死就是在一旁跟着笑而已,那種姿色的姑娘,難道真能比府中精心教養幾年的丫鬟更好看嗎

    他相信他的朋友也沒有真的起什麼心思,只不過那姑娘有些潑辣,竟然敢斥責他們的行爲,這才讓人起了些逗弄的心思。

    像他們這樣的身份,有人另覓蹊徑,故意做出這種樣子來引人注意,也不是不可能的,出於這一點考量,他的朋友想要把那姑娘帶走的時候他還出言阻止了吶,雖然說得不那麼好聽就是了。

    誰想到那姑娘竟然敢到府門前撞門自殺,他總覺得這就是惺惺作態,不然的話,明明不是他出言調戲,怎麼偏偏就尋到了他,尋還尋錯了門,竟然挑到了趙府上頭,不就是因爲他有這麼一個公正嚴明的親爹麼

    想到親爹的這點兒名聲都是從懲治族人開始的,宋悅澤也不免想到會不會是有些沽名釣譽的意思,不見別人家這麼鬧騰的。

    不僅對族人,連對僕人都不放過,聽聽外頭都說什麼,就差沒把他家說成龍潭虎穴了,“刻薄寡恩”更是常聽到的形容詞。

    宋悅澤嘴上不服氣親爹,心裏頭還是很介意的,每每聽到那些話,都要拉下臉好久。

    “你的意思是,你沒錯了”

    趙滄頡的臉色愈發不好看了,嚴厲地看着宋悅澤,這孩子生得好,眉眼間有些宋妍的影子,卻沒有對方的那一份單純善良,南平侯府真是把他寵得不像樣,偏偏那麼寵着,他的心思卻總是把人往壞了想,聽聽這些臆測的詞彙,若是他沒有了解過事情的真相,恐怕也會以爲那位姑娘是個故作清純的大白蓮,心機婊了。

    看到梗着脖子拒不認錯的長子,趙滄頡突然覺得心累,口氣一下子就軟了:“女孩子的名節何等重要,你們那樣一鬧,鬧得那女孩子未婚夫家聽說了上門退婚,這才逼得人一時想不開要來死一死,幸好沒有真的死了,不然 ”

    話到此處,趙滄頡頓了一下。

    “怎麼,難道她死了,你還讓我償命不成”宋悅澤滿心憤憤,分明就沒他什麼事兒

    “充其量,你只是個幫兇,或者說是袖手旁觀落井下石的那個,死倒不至於。”趙滄頡格外公正地這般說着,又道,“從明天開始,你每天都來這裏,跟你弟弟一起學習。”

    “這件事你怎麼處置的”

    宋悅澤知道不會再有別的懲罰之後,突然好奇起來,這件事最後是怎麼解決的。

    趙滄頡在這一點上並沒有一味隱瞞,反而說了他的處置方式,瞭解清楚事情真相之後,趙滄頡先是跟姑娘家道了歉,又說明了自家並非首惡,之後再問了一下對方的意思,想要錢財補償亦或者其他。

    姑娘尋死其實是一時衝動,這戶人家的姑娘是個烈性子,一時間想不開這才犯了傻,被爹媽一哭,多少也改了念頭。

    他們一家原是要在這裏定居的,就是因爲有着這麼一門親在,如今看親不成了,便想着回去,如此也不至於壞了名聲,到底是平民家裏,離得遠了,瞞上一瞞,以後的日子也能過得下去。

    趙滄頡聽明白了對方的意思,便把該補償的錢財多給了一些,說到底自家也是有錯的,而他這樣的態度,讓人想要怪也怪不起來。

    本本分分的人家也知道見好就收,不至於得寸進尺,如此,事情也就輕鬆解決了。

    但事情好解決,就此暴露出來的問題卻足以讓人心憂。

    之前趙滄頡自忖學問不佳,對於兒子的教育問題上,都是讓侯爺請了人來教的,如今看來,這教人的未必不是好老師,只是教的面兒太窄了些,那些書本知識有多少人會活學活用呢再有各個性格的,老師也不好怎樣管束,難免成了眼下這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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