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啊……”
對張嫺來說,這是註定的一幕,但對某些妃嬪來說,就無法接受了。
“姐姐啊,如今你最得陛下寵愛,難道你就這麼幹看着那些小妖精得意嗎?”
被指使來當槍的是個位份低的王貴人,她的性子,倒是跟小張夫人有幾分像,聰明是聰明,膽子也有些,就是總抓不住時機,好似此刻,過來充當一個拱火的角色,還覺得自己是真心爲了嫺妃好,當然,順便也爲自己謀利。
自覺站隊嫺妃的她,顯然說話更多幾分肆意。
“什麼小妖精,這些人可都是正經的名門淑女,德才兼備,後宮之中,可不能說那等話。”
張嫺意態懶散,在棋盤上落下幾顆白子,轉瞬又把其中一顆白子換成了黑子,如同兌子。
王貴人得了她一個淺笑,還以爲自己說得合人意,表面上在嘴上拍了兩下,自嘲:“瞧我,真不會說話。”轉頭又道,“可是這些人氣焰太囂張了啊,姐姐不知道,剛纔在花園裏,我走過來,那新來的虞美人竟是裝作看不到我,連禮都不行……”
“啪”,子落棋盤上,聲音清脆,“那你罰她了嗎?”
“我倒是想罰,也要她聽啊!”
許是真的氣急了,王貴人說得怨氣深重。
張嫺只是一笑,之後沒什麼表示,繼續在棋盤上落子玩兒,王貴人不會下棋,看不出這黑白之間到底是什麼路數,但凡她明白一點兒,就明白張嫺下的這個棋,可不是正經的路數。
轉天,以“爲了更好地伺候陛下”爲名,後宮之中開始了一系列的活動,首先是要每位妃嬪,包括新入宮來的那些,都親手爲皇帝做一件衣裳,手藝好的可以挑戰有繡花的外袍,若是手藝不好,無需花紋的內裳也可。
其他諸如端茶倒水等禮儀問題,也有宮人被派到每一個妃嬪那裏,讓她們仔細學習,莫要禮儀出錯。
一言一行,似乎都畫出了一個框框來,讓人不能逾越,也讓那些想要爭寵的不得不多做收斂,否則一個不懂規矩,就可以否了本人教養,說不得還要連累母族。
剛開始這一套是沒有人太當真的,只不過做衣服對一些少有機會見到皇帝的人來說極爲有利,所以才實行了下去,可到了後面禮儀這裏,便是多有阻力了。
又不是孩子,還要被教規矩,教的還是這種未曾經過皇后首肯的規矩,必然會有人不願意,以此鬧騰到皇帝跟前抱怨。
只皇帝沒有當回事兒,往年也總有小性之人抱怨宮規森嚴的,笑話,若是不森嚴,豈不是要亂了套。
再者,此等禮儀劃分到了細處,用心也是好的,都是爲了更好地服務皇帝一人,作爲既得利益者,不當有什麼不滿。
於是,皇帝沒有發現,這個在他面前廣生抱怨之語的美人,之後就少見了。
偶爾記起,似也會被旁的話題牽引了心神,又去關注旁的美人了。
皇帝政事繁忙,也沒多少閒心在後宮之中,這種人事更迭,連留意都不曾,本來就是沒有多少用心的美人,換一個,彷彿也是一樣。
也有那等被他留心的美人,只不過這等美人可能很快就會因爲某件事惹了他的厭惡,被排除資格。
在沒有人發覺的時候,張嫺正在後宮肆意撥弄棋子,上上下下,全在她手掌之下。
後宮之中不是沒有聰明人,意識到有什麼不對,但那些手段,她們無從判斷具體是誰下手,一向被人看做直性子最得罪人的嫺妃,顯然是最沒有嫌疑的一個,在錦嬪落下去之後,嫺妃好似也沉寂起來,並不怎麼關注寶華宮外的事情,所以……
一度皇后被當做了這個幕後黑手,以爲是她在執掌棋子,把後宮諸人隨意擺弄,讓她們按照自己的心意行事,可後來,一個個熟悉的面孔被新人替換,一個個不聽話的新人被其他的新人替換,等到最後,幾乎整個後宮只有皇后和張嫺兩個舊面孔了,皇后才意識到那個執棋之人就是張嫺。
“你是在報復?”
皇后的目光之中有些奇異的光,像是終於在此刻看穿了對方的真面目,因此欣喜,又或者自覺抓住了什麼把柄。
撥弄着桌案上擺放的花枝,新鮮的花瓣觸感是很不一樣的,淡淡的馨香殘留在手中,張嫺眼角餘光瞥了皇后一眼,這兩年,皇后好像更老了。
“你是在報復,報復當年進入冷宮之事。”
皇后這一次的語氣很肯定了。
“皇后娘娘不覺得百花齊放才更好看嗎?”
張嫺淡淡笑着,大半的注意力彷彿還在那鮮花之上,“後宮中人,本就是爲了給陛下排憂解難的,自然要賞心悅目纔好,那些老人兒,當然不好擋了新人的路。”
“呵呵。”皇后一聲冷笑,她已經認定自己的判斷,對張嫺這番話,便聽不進去了。
張嫺轉頭看她,見她神色如此,微微搖頭,就知道真話總是沒人信,哪怕這真話也只是一部分。
她在後宮這兩年,也在思量,自己該如何做,真的去做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妃嗎?
爲了一己私心,掀動亂局,民不聊生,跟當年的私念屠龍,又有何區別?
爲了妖妃而“妖”,不值得。
那麼,就讓一切更有節奏感如何?
讓她來選擇一個合適的繼承人,比如今的皇帝更加聖明的君主如何?
或者也可來一場更加徹底的革命,徹底解放生產力什麼的,可,太累了,越是宏大的目標越要付出更多的精力,相比起來,培養一個皇位繼承人就容易多了。
諸皇子之中,做出些考量來,張嫺選了一個十二歲的皇子,以他的庶母身份對其進行教導,不指望對方愛她敬她,只要那皇子足夠聰明,知道自己該如何做就可以了。
在此之前,她便爲他清空所有阻礙,鋪平道路。
指甲掐斷花枝,看着那花朵垂落,花瓣零散,“我和皇后娘娘想要的永遠不一樣,所以,皇后娘娘在意的,我卻是不怎麼在意。”
同樣是讓位於新人,皇后這般做,是以此獲得皇帝的更多關注,她知道自己早就失了年輕貌美,爭不過年輕的妃子,便扶持新人,讓她們爭鋒,也讓自己在皇帝面前更有存在感,起碼自己扶持上去的人,不能馬上翻臉,總還算是自己一方的。
可對張嫺來說,她不必讓那些新人知道誰是她所扶持的,因爲她扶持的力度很低,也總是通過其他人的手段來幫忙完成扶持和打壓,真正隱藏在幕後,也就無所謂對方是感激還是仇恨,又會不會給自己提供什麼幫助。
那些,她都不需要。
“中宮無子,總是地位不穩,不知皇后娘娘可願多一個養子呢?十三皇子就很不錯,我已經看好了,娘娘也要看好了。”
張嫺的話語說得直接,自己的目的再無掩飾。
皇后眼中那種奇異的光突然更亮了,“我知道了,你是在報復他,是啊,你是在報復他。——好,我答應你。”
她答應得太快,雖然張嫺親自來一趟,就是希望說服對方答應,可這個過程太快,總是讓她有些意外,皇后似看出來了,面上帶着幾分恨意,“你以爲我是爲什麼無子的?”
顯然,在張嫺她們這一撥人之前,後宮之中必然也有另外的一波風潮,其中的落敗者還是皇后,這可真是……
“那便多謝娘娘了。”
張嫺行了一禮,直接離開。
不久,十三皇子被皇后養在身邊兒,充作嫡子,其意直指太子之位。
皇帝對此有些反感,來到張嫺這裏的時候,把這件事說了,張嫺聽了一笑:“陛下不是總嫌政事繁忙嗎?若是皇子有才幹,爲陛下分擔不是更好?”
“你呀,想的太簡單了。”
皇帝沒有多說,這樣的念頭不能說沒有,隨着年齡漸長,精力也會有所衰退,這方面,他自己也是有所察覺的,可是,哪個執掌大權的人能夠輕鬆遞交權力於他人?哪怕那個他人是自己的兒子。
不到萬不得已,恐怕不會如此。
皇帝還想再堅持幾年,張嫺卻等不及了,她早在後宮之中待得膩煩了,想要換個環境看看,於是,不過一月有餘,皇帝就直接寫了退位詔書,從此升級爲太上皇,避去別宮居住了。
被張嫺看好的十三皇子則成爲了名正言順的皇帝,他的生母早逝,便尊皇后爲太上皇后,又有張嫺這個嫺妃,直接也升了級,差點兒還能與太上皇后平起平坐,
“皇帝有此心就是好的了,其他便不必了。”張嫺拒絕了更高的尊位,說是隨聖駕去往別宮,路上卻自行離開,此後,芳蹤難覓。,請牢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