燈光彷彿從天而降,落在了自己身上,剎那間,就是世界的中心,所有人的焦點。
男人優雅地起身,走上臺,接過那屬於自己的獎盃,心潮涌動,早就準備好的感言,有那麼一瞬,竟是全部忘了個精光。
笑着舉了一下獎盃,換來歡呼聲,在歡呼聲之中向大家道謝:“……在這裏,我要感謝一個朋友,是他的幫助才讓我能夠站到這樣的位置……”
時間慢慢度過,當他接了那部仙俠劇,當他看到那熟悉的佈景,第一時間就想到了威亞的問題,幸好,威亞沒有問題。
“……如果沒有他,就沒有現在的我,沒有我現在的成就……”
如果沒有他,他可能就在那時候死了,死得無聲無息,一個十八線小演員,指望有多少人關注呢?
男人在臺上說着自己的感謝,感謝所有人,感謝那個人,哪怕他可能聽不到。
臺下,女明星聽着撇嘴,保持着淺淺的笑容,脣齒之間仔細地發出聲音來嘀咕:“還不都是別人幫他的!”
她這些年混得也還不錯,海王模式,讓她總能夠享受到更多的資源,如這等有分量的獎盃,她也抱回了兩三個,算得上是成功了。
可,總還有幾分不足的感覺,如果……
女明星的臉上維持着微笑,鏡頭之中的她是如此自信從容,明豔逼人,實際上,她的心中正在爲自己的容貌憂慮,新生代的小花們好像也很不錯啊!她最近去的那個美容院好像不怎麼樣,要不要換一家?那位這幾天似乎有些……
臺上,男人已經發表完了自己的獲獎感言,閃光燈亮成一片,似乎處處都是歡呼聲。
屏幕上的這一幕彷彿已經被定格在視網膜中,一片白光,幾乎看不清人影。
客廳中沒有人在,電視機對着沙發空放,葛南行從容走到陽臺上,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有什麼正在瞄準他的額頭。
似乎察覺了一樣,他扭頭,對着那邊兒輕笑,瞄準鏡中,最中心的點對準了他的眉心,這是最好的時機,扣動扳機,無聲飛去的子彈必將命中目標。
可結果,正在拆解工具準備離開的人死在了房間裏,眉心的一個血洞,悄然無聲,以十分不合理的理由擊中了他,要了他的性命。
他就那樣看着房間的一個角落,滿眼愕然地倒了下去,至死也沒能弄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發生了什麼。
陽臺上,葛南行好像什麼都沒有意識到一樣伸出雙臂,支在欄杆上,向着外面眺望。
這是市中心的一座高層,這樣的高度觀賞風景都不必隔着防盜網,無阻的視線所到之處,並不全都是高低錯落的樓層,也能看到一些綠色的風景,這一片主打的是智能家居和花園樓房,那些綠意每一層都有,像是要把這些樓房點綴成空中樓閣,美麗妖嬈。
葛南行的身份沒有變,處境卻變了很多。
不到五年,就從所有人都以爲的繼承人位置上跌了下來,成爲了普普通通的董事長之子,雖說每個月也有不少的零花錢,他自己也有幾個小公司,遠勝其他的暴發戶,但,在很多人眼中,他這位大公子的價值是在一直貶損的,甚至越來越不值錢。
對這些,葛南行不爲所動,他的眼中看不到這些普通人的利益,瞭解是瞭解,可若是真的把這些當真,對他來說,也太難了。
倒是退出某個中心圈之後,生活對他來說多了幾分有趣,一個又一個未曾發跡的氣運者被他標記出來,牽引到逐漸張開的蛛網上,成爲了一個新的節點,源源不斷地給他輸送營養。
本來就是這樣,當他選定了這個世界,在這個世界睜開眼,就會將蛛網張開,逐漸增加那些節點,不斷擴大蛛網,可,哪裏想到,這個世界出現了一點兒小意外。
不知道是什麼存在在搞鬼,本來一開始被網羅到的兩個都被逐漸替代了,差到令人厭惡的口感真的是太糟糕了。
努力深吸一口,那邊兒竟然還想着反吸。
有意思,真的很有意思。
崩斷的氣運線並沒有傷害到葛南行,也沒有令他很生氣,就是這種變化很有意思,這本來是不應該發生的,誰能夠抗拒他呢?
“這是我選定的世界,我的世界,但若是什麼都知道,好像也沒什麼意思。”
對於變化,他是這樣想的。
於是,稍稍放縱。
果然,那邊兒也沒有辜負他的期待,順風順水不可能有任何問題的人生,突然出現了一點兒波折,他被趕下了繼承人的寶座,他遭到了一些“色”誘,還有些,就是想要殺掉自己的那些人。
讓他們看看不努力的下場是什麼,他們就會知道,下一次要如何爲自己奉上更意想不到的意外了。
離開人跡罕至的大別墅,離開遠離人羣的豪宅,直接搬到這裏來住的葛南行,看似是心灰意冷將自己放逐,其實不過是在這裏享受他料想不到的意外帶給他的驚喜。
那個不知道是什麼的存在,他還能做什麼呢?
“這一次的暗殺,很沒有新意啊!”
熱武器什麼的,總是少了幾分有趣,葛南行這樣想着,目光看向了某個地方,氣運流逝如線,那根線的源頭,一箇中年男人正在自己房中等待着電話,他坐得端正,面前的電視正在播放節目,是一個頒獎典禮,影視圈兒的那些人濟濟一堂,正在等待着下一個獲獎得主。
他的眼睛看着電視,像是也在期待,期待着什麼的發生。
“嘭”,下一刻,電視機突然爆炸,飛濺過來的碎片直接插入了他的腦中,一塊兒細小的碎片,從眉心,直直而入,他的頭往後仰去,巨大的力道帶着沙發跟着仰倒。
“怎麼會有這種事兒,太罕見了!”
同一個樓的居民,忍不住嘀咕,又忍不住慶幸,幸好不是煤氣爆炸,不然,還不知道要連累多少人。
網絡上,有一個號永遠地灰暗下去,灰色的頭像像是墓碑之上的照片,那是一隻斑鳩鳥的圖片。
“鳩鳥還在,雀巢未損,十三死了,電視爆炸,是意外。下一步,怎麼辦?”
簡短的句子,一個一行,刷屏一樣,飛快地在對話框中留下一串綠色。
“不能再用同樣的方法了,早說了,這種方法不會管用的,白花錢還不好用,我沒打聽出來那邊兒到底什麼消息,但,十三就算不死,估計也不好過。”
一個同樣是斑鳩鳥頭像的號發出了這樣的一段話,一小片紫色。
“我早說了,這些都不會管用的,一定要是前面沒有用過的方法纔行,才能多少延緩一些……”
淡黃色的文字淺得幾乎跟底色混爲一談,似乎是不想讓人看清似的,充分凸顯了這段言語之中的無力。
垂死掙扎,大概就是這樣吧。
在這個羣中的人們,他們已經不再去想,如果自己的氣運沒有被吸取,會取得怎樣的成就,他們都相信自己的才華,可這個世界,有才華的人被埋沒的還少嗎?
也許只是不會端茶敬酒,就失去了發揮才華的舞臺,也許只是不會言語奉承,就失去了展現才華的機會,也許,只是不曾維繫一個好人緣兒,便在衆口鑠金之中積毀銷骨。
這些充其量能夠算作時運不濟,一時倒黴的事情,就是他們生活之中的主旋律,一次兩次,次次都如此,難道真的是上天不容嗎?
不是的,有人告訴他們,這都是因爲他們的氣運在被一個人汲取,那個人,就是葛南行。
卻又不是葛南行,是一個佔據葛南行身體的不知名存在。
最初,他們對這種說法是半信半疑的,可隨着他們之中的一些人耐不住給葛南行找麻煩,才發現事實好像確實如此,葛家的人更瞭解自家的兒子,他們早早就發現了葛南行的變化,這種變化本來沒什麼,人的成長過程中,本來就會變的。
哪怕性格變化,也不是沒有那種浪子回頭天翻地覆,或者優秀子弟墮落下去換了一個人的樣子。
但,當着他們所有人的面,那直直刺過去的匕首,還沒有擦到葛南行的一角,就神奇地扭轉了方向,進入了刺殺者的胸膛,這樣的事情,但凡當面見過一次,就不敢說還相信葛南行是原裝的。
何況,他本來就從未掩飾,在被沉不住氣的葛家二公子質問的時候,直接就承認了。
“可惡啊,還有什麼辦法!”
灰色的字跡像是在無能狂怒,羣文件之中已經列舉了所有成功和不成功的辦法,成功的不可複製,同樣的第二次只會是不成功的,而不成功的再來一次依舊是不成功。
“努力吧,想出新的辦法來,取悅他,就像取悅神明。”
淺黃色的字跡,依舊是那般無力,字跡的主人似乎早已洞悉了天機,知道自己能做的不過是等死,或者,努力在蛛網上掙扎,用舞動的花樣來讓延緩自己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