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廳裏已經有人在喫東西了, 地面是鋪着暖石的,赤腳踩上去暖融融的,傅玄凌和郭彬一路走到藤椅那裏坐下, 藤桌上放着一整套茶具, 傅玄凌看了看那茶葉, 品相不錯, 順手就泡了一壺茶。

    “同樣的茶, 同樣的水, 總覺得你泡的更好喝, 是溫度和時間的問題嗎”郭彬沒話找話地說着。

    “就是隨便泡泡,還能喝而已。”傅玄凌某個世界是真的鑽研過這種東西,但這些,說白了就是閒着陶冶陶冶情操, 真的忙起來,涼水都喝了,還顧得上這個,所以過了那一陣兒炫耀期, 之後真的都是隨便弄弄,連點茶都懶得。

    見到傅玄凌反應冷淡, 郭彬又說了個話題,並沒有得到熱情迴應,他便沒有再說, 一會兒就找藉口離開了, 誰也不想對着對方的冷臉不是。

    劉韜就是這個時候過來的, 藤椅上的溫度還沒散,他就坐在了郭彬曾經坐過的位置上,對上傅玄凌的視線,問:“不介意我坐這裏吧”

    “沒事兒,隨便坐,這麼多座位。”

    傅玄凌看着他一笑,另拿了一個茶盞給他倒上,茶香瀰漫開,劉韜的表情略舒緩了些,比起各種酒類,他對茶葉還算是熟悉的,呷了一口,挑了挑眉,沒想到還挺不錯的。

    “聽說你的科技公司最近的產品很不錯啊。”不自覺地,劉韜又拿出了這種長輩問詢的口吻。

    傅玄凌見這人的樣子,分明還沒認出自己這張臉像誰,也是好笑了,就算男人不在意自己的容貌,但對自己的容貌生疏成這樣,這是記憶缺失了吧

    “劉韜,我應該叫你劉韜,還是焦凱”

    傅玄凌懶得再跟劉韜耽誤時間,直接把話問明白了。

    “你、你什麼意思”劉韜暗暗吸了一口氣,他這是什麼意思“焦凱是誰”

    “劉先生,恕我直言,你這樣的人從事醫學行業或者更好一些,商業並不如你想象中的那麼簡單,商場如戰場,知己知彼都做不到,劉先生還想要壓下我的科技公司嗎”

    傅玄凌笑着放下茶盞起身,去跟剛剛進來的晏城打招呼去了。

    劉韜看着他的背影,有很多話想問,但又不好高聲叫喊,他習慣了隱身幕後,不喜歡吸引衆多別人的視線,哪怕每次成爲人羣中心的時候都會讓他生出極大的成就感。

    焦凱的一輩子,自傲又自卑,這讓他的性格總有些彆扭的地方,越是無知越是沉穩,好像一切盡在掌握的沉穩,不願意示弱於人。

    晏城眼尖得很,見到傅玄凌剛纔是跟劉韜坐在一桌的,一猜就知道怎麼回事兒。

    “狗改不了喫屎,一看到你好了就貼上來了。”他想到劉韜以前當自己跟班兒的事情,如今只當他想要去當傅玄凌的跟班兒了。

    一個跟班兒對他們來說不算什麼,但是這人那陣兒突然不搭理他了,然後扭頭再要到自己朋友那邊兒貼着,哪怕他跟傅玄凌的關係還可以,也讓他有一種被背叛的感覺,心裏頭不太舒服。

    “你還不許人家往高處走了何況,他可什麼都沒說。”

    傅玄凌把劉韜想說的話都給堵到嗓子眼兒裏了,還拋了個給他,恐怕他要仔細思量思量了。

    “哼。”晏城沒再說什麼,轉而跟傅玄凌說起了他最近的動向,這人啊,認識久了,總會關係更好一些,不比最初的生疏,聊些日常瑣事,也有了些熟稔。

    當天留宿了一夜,星空漫天的時候泡泡溫泉,也是挺享受的,傅玄凌徹底放鬆了一下,次日走的時候也是難得的好心情。

    等到劉韜再次出現在傅玄凌面前的時候,他看傅玄凌的眼神兒已經很不一樣了,完全的長輩目光幾乎讓人起一身的雞皮疙瘩。

    傅玄凌都被看毛了。

    “你這是什麼眼神兒”

    “所以,你是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劉韜做夢都想不到,那個醫院竟然會做了這麼一件好事,的確是好事啊,他對焦家的感情還是很深的,“重生”之後換了個身體,到了二十年後,其實都不算什麼,但,不能有血脈至親,到底是一種不能彌補的遺憾。

    他現在的身體,哪怕結婚生子,得到的也是劉家的孩子,不是焦家的。

    而現在,這種遺憾 劉韜的眼中還有些紅血絲,精神頭卻很好,他昨夜一晚上都沒睡好,反反覆覆都想着這件事。

    曾經是準備要衝着傅家等幾家復仇的,這些當年對焦家落井下石的,他既然能夠“重生”,便不會放過,可,偏偏傅家的女兒生了焦家的孩子,兒子,自己的兒子。

    有這件事情襯着,仇恨又算得了什麼,當年焦家那些人對他也未必有多好,只是相對於外部矛盾,這些內部矛盾就被弱化了,如今都是內部矛盾了,反而可以一笑泯恩仇了。

    “所以,你這是承認自己是焦凱重生了”傅玄凌直接問。

    劉韜微微點頭,他

    倒是很謹慎,什麼都沒有說,反而一直把問題集中在他的身上,突然蹦出了一個二十歲的兒子,這種喜當爹的感情,實在是複雜難言。

    “劉先生,我小時候的事情跟你似乎沒什麼關係,還有,如果你不介意你的祕密曝光,大可四處宣揚一下跟傅家的關係,否則,我希望維持正常的傅家和劉家的關係,這是我的意見,也是爺爺的意見,並且,你知道的,這些並沒有任何的感情因素。”

    正常的傅家和劉家是什麼關係,基本上沒什麼關係,兩家隔行如隔山,若不是劉韜開了一家同樣的科技公司,基本上沒有能夠接壤的地方。

    如同一盆冷水當頭澆下,心頭一涼,劉韜的眼神都有些呆,這種情況,他,其實也不是沒想過,聰明人總會想很多,昨夜的輾轉反側未嘗不是因爲這種他最不願意接受的情況預測。

    “這種巧合的發生並不是我們意料之中的,如果可以,維持之前的狀況就行了。”

    傅玄凌說得冷心冷肺,全然不在意這位“父親”的意思,他生下來就姓傅,一直都是喊傅大總裁“爺爺”的,自然不需要一個不姓傅的父親,無論是焦還是劉。

    劉韜愣了一下,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眼睜睜看着傅玄凌告辭離開,竟然不知道說什麼纔好,苦笑了一下,抹了抹臉,精神上的疲憊這會兒才涌上來,靠在椅背上,閉了閉眼,只覺得頭都沉了幾分,有些撐不住的感覺。

    以前,那樣的身體狀況,無論他在外人面前表現得多麼強勢,實際上卻是自卑地不敢想妻子的事情,自然更加不敢想兒子,只怕兒子也會遺傳自己的病症,他已經這樣了,總不能再害了自己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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