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被刺身亡的，一刀正中心臟,十分準確，像是老手。”
張川給出的初步判斷幾乎要令人發笑，什麼樣的“老手”？
何尚暉很快明白了他的意思，點點頭，目光看向了下一人，第一時間趕到現場的方麒說出了自己的發現，“兇手沒有留下足跡或指紋等信息，應該跟死者認識，熟人作案的可能性更大……”
“死者肖強是包工頭，身邊來往人員複雜……”
謝崇說到這個是真的有點兒頭疼,一個包工頭下頭不知道多少人，更不要說對外包工程所接觸到的人了,一時半會兒想要查清楚仇家,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監控上並沒有特別明顯的可疑人士出現過。”
“新河小區的人員情況也比較複雜，早年間這個小區是當做高檔小區售賣的,後來因爲開發商的問題，幾乎以爛尾樓收場的小區最終成了現在的樣子，物業只是看大門收垃圾，其他的都不怎麼清楚……”
江灣說到這裏，臉上還掛着無奈的笑，最怕這種房子出租比較多的地方了，房東下面說不定還有二房東三房東，門禁不嚴，十分難以清查。
“我打聽了一下，肖強據說有妻有子，不過看他房間的樣子，似乎妻子並不在身邊。”
葉芬手中捏着一根筆在轉，說出這些的時候，眼神也透着思索，一般來說，跟妻子分開住，有兩種可能，感情不好，或者是感情太好。
前者不用多說，後者的話，說不定是爲了隔離危險，保護妻兒。
顧芝瑤坐在座位上，聽着他們說出的各種線索，也在心中猜測兇手會是怎樣的人，沒有貿然開口說什麼，她並不負責清查現場，以前也就是跟方麒關係好的時候，才特意跟上他們的排查行動，其實大可以不跟，就坐在辦公室等消息就可以了。
或者在他們明確提出需要某些幫助，諸如對犯罪嫌疑人做出心理輔導之類的時候後再介入。
會議開到一半的時候，謝崇突然說：“找到了！”然後告訴了大家一個最新消息，肖強的妻兒車禍住院了。
“走，我們去看看。”
何尚暉當機立斷，直接起身。
“我也去吧。”顧芝瑤主動跟上，“也許有我能幫忙的地方。”
女人和孩子，這類羣體有的時候也不太好接觸，心理方面的專家在，某些情況也能好說話一點兒。
何尚暉點點頭，沒有多說，顧芝瑤緊跟着他，也沒留意後面方麒也跟上來了。
何尚暉開車，顧芝瑤，謝崇，葉芬，方麒和江灣都在，一輛車就過來了。
看到這家醫院竟然是方琳住院的那一間，顧芝瑤也只是腳步頓了一下，附近的好醫院也就那麼幾個，如此碰巧也不是很奇怪。
急救室外，趕過來的何尚暉等人很快見到了醫生，得到了一個噩耗，女人已經快不行了，撞擊導致肺部受損，有一節肋骨更是直插心臟，能夠堅持到被送來醫院，都是生命力頑強了。
“有什麼要說的，趕緊說吧。”
醫生這樣說了一句，就直接離開了，腳步匆匆，像是要趕赴下一場手術。
“……兒子，我兒子……”女人喃喃着，她臉上的血污還沒被擦淨，某些地方殘留着一些，像是黑色的瘢痕。
她的眼神朦朧，看向走入病房的人們，目光努力地想要從他們之中搜尋着自己孩子的身影。
何尚暉愣了一下，四下一看，的確沒看到孩子，他問一旁的護士：“孩子呢？”
護士也被問得一愣，知道他們是警察，忙說：“我去找。”
“我跟你一起。”謝崇說着，跟上去了，心中也有些擔憂，不會是救護車把人送來的時候，孩子被弄丟了吧。
丈夫死了，妻子車禍，若是孩子再丟了，那這一家子可真是不幸。
“你放心，你的孩子沒事兒，只是一些擦傷，護士帶他去處理了。”葉芬上前安慰。
這話是從醫生那裏瞭解到的，車禍來臨的時候，女人把孩子護在懷中，保護得很好，於是孩子基本上沒什麼事兒。
“兒子……我的兒子……”
女人不知道聽沒聽見，她的聲音很小，眼神也有些渙散，眼看着隨時都要不行了。
顧芝瑤走到病牀邊兒，拉住她的手，努力讓她振作一些，再堅持一下，可女人卻像是復讀機一樣，始終重複着那句話，也許在車禍來臨的那一刻，她的頭腦中想到的就只有那句話。
病房門開着，來自走廊的聲音讓顧芝瑤一愣，轉頭看，果然是她。
方琳追着抱着孩子的謝崇過來，她是心臟病，最好不要劇烈運動，見到她，方麒愣了一下，第一時間上去制止她跑動，“怎麼了，你怎麼下來了，跑什麼？”
謝崇跟他擦身而過，第一時間把孩子抱過來，那是個很白嫩的男孩兒，可惜，他來得晚了。
女人的手垂了下去，再無一絲力氣。
“媽媽，媽媽……”
男孩兒似乎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哭着要從謝崇的懷裏一頭栽下去，謝崇差點兒抱不住，還是顧芝瑤急忙扶了一把，這才讓男孩兒安穩落地，拉住了女人彷彿還有餘溫的手，其實那手很涼，大量出血帶走了幾乎所有熱度，可男孩兒意識不到一樣，雙手握住女人的手，想要給她暖熱。
“媽媽……媽媽……”
男孩兒在哭，哭聲之中還能聽到外面方琳在問：“怎麼了啊？裏面是他媽媽死了？”
顧芝瑤的眼角餘光，正好看到方琳往裏探了探頭，不知道是因爲看到死人還是因爲看到顧芝瑤，方琳急忙收回了目光，微微低了頭。
可能同爲母親的護士看到裏面的這一幕慘劇，對方琳的臉色有些不好看，“這位小姐，還請你以後注意點兒，不是你的孩子，不要隨便抱走。”
救護車把母子兩個送過來，女人被送去搶救室，男孩兒因爲傷勢較輕，就被護士帶到了處置室，因爲車禍送來的病人比較多，護士沒有單獨盯着哪一個，也沒辦法立刻弄清楚親屬關係，於是再看到男孩兒的時候，就是男孩兒被方琳帶走的樣子。
因爲方琳帶走孩子太過光明正大，也太過坦然了，她還以爲對方是男孩兒的親屬，也沒攔着，畢竟方琳穿着醫院的病號服，很好找，也不可能是什麼壞人的樣子。
“我就是看他好看，想要跟他多玩兒一會兒，也沒怎麼樣啊，你們不是還把孩子搶回來了嗎？”
方琳不服氣地爭辯，她覺得自己是好心安慰男孩兒的。
謝崇在一旁輕哼：“要不是查了監控，看到你病號服上的編號，我們怎麼知道到你的病房找孩子，你跟誰留口信了嗎？我看你是把孩子當玩具吧。”
他說了自己找到孩子時候看到的樣子，根本就不是什麼互動性的玩耍，而是方琳單方面在逗弄孩子，孩子幾次想要跑開，都被她給攔住，她可能以爲自己是玩什麼老鷹捉小雞的遊戲，還發出了歡快的笑聲，男孩兒冷着臉，只是沒哭罷了。
他也許會以爲自己遇到了大魔王，或者神經病。
五六歲大的男孩兒，正是能夠被大人隨意擺佈的時候。
謝崇找到孩子，要把孩子抱走的時候，方琳還上來糾纏，又耽誤了時間，哪怕護士說謝崇是警察，方琳卻還堅持謝崇是壞人，就是搶孩子的，不讓他帶走孩子，總之，磨蹭了一會兒，以至於現在孩子連自己母親的最後一面都沒見到，讓女人臨死的時候都在念叨着兒子不能閉眼。
“……你長得就像是個壞人啊！”
現在，方琳已經知道了謝崇真的是警察，還是哥哥的同事，她卻十分理直氣壯地說出了這樣的話，完全不顧方麒在一旁的尷尬。
方麒也只是尷尬了。
顧芝瑤想，要是自己站在方麒的立場，現在就要狠狠訓斥方琳了，這叫什麼話，是對警察的污衊嗎？還是單純想要破壞自己哥哥的人際關係？
不看場合，不看地點，說話隨自己心意，是真的天真啊！
屋裏男孩兒在哭着叫媽媽，顧芝瑤努力要安慰他，屋外，方琳理直氣壯地指責謝崇的不對，說什麼他沒有跟她表明身份，沒有跟她說明是爲了什麼事兒，不然她怎麼會阻止他抱走孩子呢？
還饒舌地在說什麼阻止長得像壞人的人抱走孩子是每個公民應該盡的義務，就不用給她頒發見義勇爲獎了。
還有就是什麼謝崇長得不像好人應該自己反省，看看何尚暉和江灣那樣的帥哥才配當警察什麼的，她巴拉巴拉倒是都有理，一旁的方麒聽了好一會兒，在屋裏的何尚暉都忍不住皺眉要詢問這算是幹什麼的時候，他才軟軟地來了一句關切妹妹的話：“好了，不累嗎？快回去休息，等我忙完了再來看你。”
這是什麼絕世溫柔好哥哥啊，要把人感動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