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芬突然問顧芝瑤，問完之後又覺得自己唐突，臉上的神色一下子尷尬起來,忙解釋道，“啊,我是覺得你比我聰明，所以說不定會有什麼好方法……”
“可惜啊，在這件事上，我也沒什麼好方法。”
顧芝瑤聳聳肩，很是無奈地輕鬆說。
見她神色之間全無異樣,葉芬臉上的緊張之色也跟着消散了,衝她笑起來，略帶兩分歉意,表示自己不是故意的。
何尚暉也沒指望從顧芝瑤這裏聽到什麼好的辦法,她跟方麒之間的不對付,他們也都發現了，很多事情，當事人覺得是祕密的，可能早就被別人堪破了。
顧芝瑤知道他們的好意,也沒主動說什麼，依舊跟着忙案子的事情，中間心理診所有預約的客人，她回去忙了一陣兒，再過來,就是這邊兒案件快要告破的時候了。
肖強所參與的某個工程其實是有問題的，他因爲欠下賭債，就以此要挾某人,希望能夠從他那裏得到一筆錢，結果……被威脅的人找人徹底解決了威脅的存在。
案子查到這裏，幾乎是陷入僵局，因爲對這件事他們只是推理，並非有什麼真憑實據，肖強的死看上去像是搶劫殺人，只不過殺人太過乾脆，搶走的東西太少，也不太仔細罷了。
肖強的妻子的車禍，看起來也像是一個意外，老化的剎車線足夠產生很多問題，不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只不過他們運氣不好，剛好發生在最近。
查找證據並不是顧芝瑤的強項，她就沒有過多參與，聽葉芬訴了訴苦，她開解了對方兩句，就又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顧芝瑤的心理診所開辦的時間不長，名氣卻不小，客戶非富即貴，很有些名聲，輕易都不能得罪，也需要花些心思來經營。
在她忙着工作的時候，突然接到方麒的電話，很有些意外。
“你妹妹？”
她訝然出聲，“你怎麼會覺得她會來找我呢？”
“她並不認識什麼人，那次你們相處得還不錯……”電話裏，方麒的聲音有着病急亂投醫的慌亂。
“我跟她從來就沒有相處不錯的時候，我想她是討厭我的，畢竟你們的生活不需要一個第三者。”
顧芝瑤都要氣笑了，男人都這麼盲目的嗎？他哪隻眼睛看見她們關係好了？“好了，你快去找你的寶貝妹妹吧，不要打攪我，我不會藏匿她來報復你。”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
電話那頭的聲音沒有說完，顧芝瑤就掛了，然後想一想，突然覺得好笑，看吧，方琳真的就是個不懂事的妹妹，在她的哥哥忙着工作的時候，她還能弄出來一出失蹤讓人擔心。
晚飯的時候，顧芝瑤約了葉芬一起喫飯，謝崇不請自來，主動表示自己掏錢買單，飯桌上三人就說起最近的事情來，免不了提及案情陷入僵局，以及方麒的焦頭爛額。
“說起來也怪可憐的，好像是醫院那邊兒有合適的心臟，但他們拿不出那麼多錢，方麒是準備賣房子的，然後被他妹妹知道了，不想方麒賣房子，就偷偷跑掉了……”
謝崇說起來也有些唏噓，他出生在不缺錢的家庭，完全體會不到被錢逼到絕境是怎樣的感受，說到這裏的時候，突然問，“你說，我要是直接把錢借給方麒，讓他寫借條以後還，他會不會跟我翻臉？”
朋友之間，最忌諱扯上金錢關係，尤其是這種欠債，說不定朋友都沒得做了。
“很可能會，不過也不要緊，本來他也沒當你是朋友，你們就是同事而已，別把自己看得太重要。”
葉芬一邊喫着，一邊說，語氣閒閒，“我說你這麼熱心，是不是看方麒妹妹長得漂亮啊？”
“冤枉啊，我怎麼會喜歡他妹妹！”
謝崇連忙喊冤，他是真的沒有那個心思，雖然方琳一開始就對他很是不同，但他絕對不是那種“女人，你引起了我注意”的類型。
葉芬輕哼了一聲，似乎是不信，卻也沒有深究。
顧芝瑤鼓勵謝崇：“你可以試試啊，看他是要妹妹的命，還是要自己的自尊，魚與熊掌，總是不能兼得的。事實上，我總覺得你們是不是太顧忌他的感受了，能夠在沒有父母之後，領着妹妹活到現在，天天揹負着醫藥費那巨大的壓力，方麒怎麼看也不是一個軟弱的人，事實擺在眼前，如果他拎不清，一定要自尊的話，他就沒妹妹了，如果他要妹妹，那麼他就會知道自尊不值錢……”
她說得痛快，說完了才發現葉芬和謝崇都用擔憂的眼神看着自己，“怎麼了，我說的有什麼不對嗎？”
“芝瑤姐，你是不是很不喜歡方麒的妹妹啊？”
“可能吧，有些人就是氣場不和，就好像那個方琳一見謝崇，就說他不是好人一樣，同樣，我就感覺她也不是什麼好人，雖然看不出哪裏壞。”
顧芝瑤無奈地笑了笑，所以，就不要苛求她對方琳的態度如何了，沒了方麒這根線，她們兩個就是陌生人。
頂多是何尚暉要爲方琳的病情湊錢的時候，她跟着出一份，盡一下人道主義的關懷。
其實，她還是希望方琳能夠活下去，就拖着她那個病，多活幾年，繼續那麼不懂事下去，她想看看有這樣一個“拖累”存在，方麒還會不會找那個警花女朋友，會不會再過得那麼幸福。
“我也不喜歡她。”
葉芬承認了一句，那天的事情，她沒怎麼插嘴，可是見到謝崇被那樣說，心裏也是不高興的，憑什麼一個外人來指責她的同事呢？還是那樣唯心的理由，什麼叫做“不像是個好人”，別人是不是好人需要向她證明嗎？她是誰啊！
“你們怎麼都……嘿嘿，不會是爲了我打抱不平吧，不至於，真不至於，我還能跟一個小姑娘計較？”
謝崇詫異之後，賊笑了一下，然後擺擺手，很是大氣的樣子。
葉芬瞪了他一眼：“什麼小姑娘，人家也二十多了，你不是真的看上她了吧，這才這麼盡心地想要給出醫藥費？”
對上葉芬狐疑的眼神，謝崇連忙賭咒發誓，表示自己絕對不會喜歡朋友的妹妹，“不然多尷尬啊，難道要我管方麒叫‘哥’嗎？”
“說得好像你現在不是叫‘方哥’一樣。”
葉芬直接打臉，氣得謝崇百口莫辯。
看着這一對兒，顧芝瑤笑起來，怎麼覺得他們有點兒歡喜冤家的意思？
又過了兩天，葉芬給顧芝瑤說起後續的時候，表明謝崇那個傻子真的照她說的做了，跟方麒提出可以借給他錢，讓他先給妹妹做手術用，以後再還，方麒不肯，然後謝崇就說了“是你的自尊重要，還是你妹妹的命重要”這樣的話。
“芝瑤姐，你是沒見到，當時方麒的臉色難看得，我都怕他會打謝崇，謝崇那小身板兒，可禁不住他一拳，也不知道當初是怎麼考進來的，體能太差……”話題拐了個彎兒，說了謝崇好多話，等到意識自己跑題之後，葉芬假咳兩聲，連忙又把話題拉回來，說方麒最後也沒表態，而是直接跑了，彷彿被羞辱了一樣。
“我是真的不理解了，這種選擇，有必要那麼糾結嗎？肯定是人命重要啊，跟朋友借錢也不丟人，就算不是朋友，跟同事借錢難道磕磣嗎？他是怎麼想的啊？”
葉芬搞不明白。
看上去像是個男生，可某些大男子主義，到底還是她所陌生，並無法理解的思路。
“不用管他，那是他的事情，你們又不是他，不能替他做決定。”
他們跟方麒的妹妹有什麼關係呢？只不過是想要幫方麒一把，否則天下那麼多心臟病人，怎麼不見他們這麼樂善好施去捐款呢？
顧芝瑤當天回家的時候被方麒給堵住了，方麒陰沉着臉，問她：“你是不是也覺得我很沒用，沒有辦法掙更多的錢，讓琳琳能夠安安心心做手術？”
“我想，你應該先弄明白一個問題，你的妹妹想不想做這個手術。”
顧芝瑤這樣回了他一句，然後繞開他走了，他怎麼樣，已經跟她毫無關係了。
至於方琳的心態，可能一開始她的確很積極想要做手術恢復健康，可後來，享受到因爲心臟病被照顧的種種好處之後，她真的還想恢復健康，不再接受同樣的照顧嗎？
聽起來很繞口而不可思議的心理，如果換一個比喻就很能理解了，如果一個小朋友很喜歡喫糖，而每次生病媽媽都不限制他喫糖，甚至還會哄他喫更多的糖，你說他下一次會不會故意生病呢？
當心髒病成爲方琳的某種依仗之後，她是真的想要解除某種狀態，讓自己“丟盔棄甲”嗎？
有的時候，病人的心理是很古怪的，就像某個時期，爲了能夠獲得好看的病容，會有女人以感染肺炎爲幸，因此流行。
後視鏡裏，方麒的表情怔怔地，他從來沒有弄懂過他的妹妹是怎麼想的，就像他也不知道自己滿足方琳的無理要求是否真的有意義，還是單純感動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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