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這樣一想，霍錚明就覺得痛快。
差點兒被斬於劍下,這樣的仇恨,可真是想起來都覺得寢食難安。
齊南沒有叮囑他不要跟江戈對上,於是,聽到江戈的父親，元天門的江長老出事的事情之後，再看霍錚明那春風得意的樣子，頓時就明白這人又玩兒暗的了。
邪修麼,壞得陰險一些,好像也是正常。
齊南搖頭失笑,也沒具體問霍錚明做了什麼，只聽後來的風聲,判斷是江戈得到內景珠的那個密藏出了問題。
總之，不知道怎麼有了江長老私藏密藏的說法，這在哪個門派都有點兒吃裏扒外的意思,不被暴露還好，一旦暴露出來，是必要喫些掛落的。
至於這個處罰的大小，只看江長老在元天門的基礎如何了,如今看來，對方的基礎還算堅實，只是被罰閉門思過而已。
對江長老這等高修來說，平時也不怎麼出門，閉門思過還能順便教導弟子，跟沒被懲罰也差不多。
當然，還是要差一些的，比如不能再給江戈提供明面上的支持了。
少了一些紅顏知己提供的便利。
再少了來自元天門父親的支持。
江戈現在所能擁有的優勢被霍錚明使用暗招連削帶打，看着好像很快就不成了似的，可主角的氣運，若是真的這麼好打消，那就不叫主角了。
因了原主的心願，齊南並未出去看戲，而是在虛龍觀之中好生教導弟子，霍錚明這個腹黑的就算了，他早就不用人教了，修煉上的事，入門之後，按部就班，哪怕是師父也沒什麼好教的了，更不要說師伯了。
其他弟子，也是如此，迷惘之時，指點一二，渡劫之時，護持一二，再到修煉遇到瓶頸的時候，給出一二解決方法。
齊南在教他們的時候，還把身邊的童子給帶成了書記官，他說什麼，童子記什麼，把這些知識點記錄下來，等到將來有人有同樣的問題，查書就行了，不用齊南再次講解一遍。
因爲專心這件事，等到齊南再關注到外面消息的時候，還是因爲霍錚明受傷回來。
“這是怎麼回事兒？”
霍錚明是入夜回來的，悄然進入之後就吐了一大口血，他沒有驚動童子，齊南也沒叫人，而是親自探了探，給他輸入了一些靈力，化去他體內紊亂相沖的靈力。
這是鬥法之傷。
他們這等人鬥法，所傷的不僅僅是身體，還有內景天地的傷，身體的傷好醫治，但內景之傷，就只能看自己了。
“與那江戈做過一場，沒想到還是不如他，他竟修煉了邪修功法。”霍錚明說話時，脣齒間還有血色，連那笑容都顯得猙獰。
齊南嘆息：“早有所料之事，你又何必急於一時？”
主角若是那麼好對付，就不是什麼主角了。
這個結果，並不令人意外，就是霍錚明的執着，從何而來？
“那日得師伯相救，我本沒受什麼傷害，可不知爲何，事後想來，總是心驚，令人難安，既如此，就只有除去他令我心安了。”
霍錚明是標準的邪修思維，誰讓我不痛快了，我就把他除掉，至於這個被除掉的人是好是壞，他是全然不在乎的。
這就像很多邪修看表面特別遵紀守法，買東西給錢，也會憐惜老弱婦孺，甚至還會在一些事情上與人爲善，但若是利益相擾，抱歉，誰擋路誰該死，無辜不無辜，並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
這等做法，讓齊南無法洗白對方是個好人，換言之，難道好人就不爭利了嗎？
如江戈那種標準的正道人士，難道就不會殺死與自己爭利的好人了嗎？
修煉一途，何止是在與天爭，更多還是在與人爭啊！
“你太急躁了。”
齊南沒說對錯，這種事，只看當事人，他一個旁觀者，何必置評。
霍錚明也不是來求證的意思，他笑道：“我知道，我就是試一試，看他如今實力如何，現在看來，我當潛心修煉一些時日，否則，心魔難除。”
他直接把江戈定義爲自己的心魔了。
齊南沉吟，這等緣故，莫非是當日未死所產生的氣運相擾，又或者是命格相沖？
他對江戈的信息，如今也知道不少，但一些更根本的信息，如生辰八字之類的，就不是那麼清楚了，想要判斷命格，卻又非從此處來不可。
可惜，原主的身體堅持不下來，劇情中原主能夠豁出性命爲霍錚明覆仇，也是因爲原主自知大限將至，很有點兒無所顧忌的意思，現在換了齊南來，雖然沒有受到劇情中的重創，可事實上，一日日虛耗的都是原主的積累。
內景之中的衰敗景象，一日甚過一日，宛若看着一個成型的世界走向末日一樣，各種混亂層出不窮，也就是這內景天地之中並無人類，否則場景看上去恐怕還要悽慘十倍。
即便如此，所有自內景之中生出來的，植物動物，都在批量死亡，食物鏈上的一環消失，剩下的，要麼連不起來，要麼也要隨之消亡。
最先堅持不住的就是動物，然後是植物，然後是天地土壤等物質……這般一步步繼續下去，內景天地終將一片荒蕪。
恐怕連飛舞的黃沙都不會有，只能剩下一片虛無吧。
這個過程，對齊南來說，也是特殊的，只此一次，還是第一次，他認真觀察着，同時琢磨着這種內景天地修煉的前景，如果修煉到最高級靈境，會是怎樣的呢？
內景天地之中既然能夠自生動植物，那麼，能不能生出人呢？如果生出人來，又是怎樣的人呢？
跟他們一樣嗎？
若是一樣，那麼對內景天地之中的人來說，他這個內景天地的主人，是否就是那一片天地的神明呢？
一言而決定生死，一個念頭就能決定四季輪轉和天地變幻的次序，這樣想來，這個世界的人，本身又算是什麼呢？
神明預備役？
還是說，本來就是普通人，只不過修煉之法特別了一些。
又或者，內景天地之中，最多也就是生成動植物，不可能出現人，或者類人的生物？
而內景天地之中的動植物，受限於外界，也就是他這個主人的修爲影響，不可能超越他的水平，那麼……
海獸死亡，能夠留下內景珠，那麼修煉者死亡，是不是也能留下一點兒什麼？
可從來不曾聽人說起過，是沒有，還是祕而不宣，又或者是需要某種苛刻的條件？
想到這裏，齊南忽然神色一變，悚然驚呼：“內景珠！”
這等奇物，雖傳說早有，可爲何會落入江戈手中，還是一下就有五個之多，海中能不能找到五隻海獸都是個問號，更不要說是誰殺死了五隻海獸，得道這五顆內景珠而放置不用。
是有更多的內景珠不需要用？
還是……
比起能夠產生內景珠的海獸，如果修煉者也能在死亡之後產生內景珠，那麼……
如今內景珠的功效已經傳出去了，人人都想要內景珠，想要多一條路走，偏偏又沒有那麼多內景珠，沒有那麼多海獸，那麼，有什麼比海獸更多呢？
看似不可能，全無先例的事情，是不是早就有人在做了呢？
會不會早就有人成功了呢？
齊南心中轉過好幾個念頭，可最終他只是找來了霍錚明。
“師伯。”
霍錚明這段時間都在虛龍觀內好好當師兄，教導下面的師弟，一派溫和儒雅的風度，飽受好評。
每每見他這樣，齊南都覺得傷眼，對方倒是舉動自然了，偏偏心口不一，讓知道他本性的齊南看着彆扭。
“我有一猜想，需要驗證，你來給我護法，若是成功，你取走那內景珠，若是不成，也便不成了。”
齊南沒有對自己的後事多做絮叨，虛龍觀這方面早有成例，不用他操心儀式。
“是。”
霍錚明拱手應聲，只在聽到“內景珠”一詞的時候，眼中波光雲詭，頗有些捉摸不定，卻仍舊一語不發，安靜在旁侍立護法。
見他如此，齊南也沒再多說，閉上眼睛，沉下心來，心神進入內景天地之中，他要煉化內景，使之在未曾完全衰敗之前熔鍊爲一珠，若成，那便是內景珠有成，若不成，他自身也是活不了了。
本來原主的身體還能再活些日子，只是那樣一日日拖着，也是無趣，倒不如現在這樣，爲自己的想法實踐一番，成與不成，都是經驗。
內景天地被自己剝離，整個過程簡直是讓人痛不欲生，哪怕是齊南，經歷這等疼痛的時候也覺得不如直接死了乾脆，可最終還是堅持下來了，內景珠成，齊南身死。
連時間線都不能保存，他看到的最後一眼，是霍錚明從“齊南”腹中取出那顆內景珠，灰白色，比魚目略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