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悲劇發生前[快穿] >第 2273 章 第 2273 章
    淳郡王府就在皇宮邊兒上的一處位置,挨着東大街,隔壁官坊的朝臣們每日上朝都會從東大街走,也就是從淳郡王府門前路過,天還沒亮,車馬悄然,彷彿只有軲轆轉動的聲音,幾乎不聞人聲,可,到底還是太吵鬧了。

    不知道是哪一天起,淳郡王愛上了聽戲,高牆之內咿咿呀呀的聲音伴隨着隱隱約約的樂曲聲傳出來,彷彿也有了幾分安然享樂的意思。

    從淳郡王府門前經過的大臣在馬車上聽到這樂曲聲,不由得微微搖頭,可惜了,早年的皇子黨,頃刻間風流雲散,誰又能想得到呢?

    這位淳郡王,現在不安樂也不行了。

    太子成爲皇帝之後的種種手段,也讓很多大臣想不到吶,明明還是那個端和的樣子,可有些東西就是不同了。

    想要配得上一句“愛卿”可是着實不容易。

    當然,這些人之中,是不包括崔玉明崔大人的,這位大人連早朝都倦怠,卻也不見皇帝說一句,反而種種開脫之詞,一個月之中足有半個月說是病假,其實不知道在哪裏玩兒,上次還有人在莊子裏見到他的,被御使彈劾欺君,結果皇帝直接就說自己早就知道,還故意說自己安排了什麼差事給崔玉明。

    明知道皇帝是在說假話,爲崔玉明開脫,可就是找不到證據,只能看着那君臣二人,沆瀣一氣,把他們這些人都襯成了外人。

    有的時候,這些大臣還真的想要相信一下以前的流言,可崔玉明那樣的人,彷彿沾上煙火氣都是辱沒了,實在是不敢想他能有什麼凡人的情感,至於說皇帝,他頂多是多看崔大人兩眼,恨不得把“養眼”二字溢於言表,又哪裏還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呢?

    一個不曾留宿,一個不曾親暱,兩人之間雖有一些默契,卻又不是那種藕斷絲連的膩膩歪歪,實在是讓看的人生不出半分的非分之想。

    至於外面的傳說,只怕是還沒見過某些真正膩歪人的奏摺都是怎麼跟皇帝表白的,什麼臣侍君如婦侍夫這樣的話更是黏糊,什麼無君無依更是把自身比作了小女子,恨不得永生攀附。

    這等文字看得多了,再見到崔玉明那一慣簡潔清爽的奏摺,就如同大夏天喝了冰飲一樣,着實痛快許多。

    跟他的人一樣,玉公子,玉公子,可真是沒有起錯的諢名。

    天明,淳郡王府中的戲也漸漸歇了音,說是聽唱戲的,其實早就睡熟了,淳郡王身邊兒的太監做主,就讓那些人都退下去了,免得攪了淳郡王好夢,可他的心思到底還是白費了。

    府外求見的人,太監實在是做不了主。

    自從淳郡王事敗,追隨着他的那些大臣,全都散了,留下來的,要不然就是實在瓜葛不開,只能被貶官流放,或者直接剝奪官職,剩下的便是淳郡王的幾個伴讀了。

    這來的人,就是淳郡王的一個伴讀崔玉清,他一度與淳郡王極爲要好,這是連淳郡王身邊的太監都知道的,這樣的人,他實在不敢拒之門外。

    “什麼事兒?”

    看似閉眼熟睡的淳郡王在太監糾結的時候睜開了眼,目光之中有一抹厲色,太監一抖,連忙說了崔玉清求見之事。

    淳郡王皺眉:“他來做什麼?”

    “聽說崔公子如今已經被過繼出去,爲崔大人的堂弟了。”

    太監覷着他的神色,小心地說了一句舊聞。

    自從皇位落定,好長一段時間,淳郡王府都是與外界隔絕的,無人拜訪,他們也不敢出去,一應採買都是宮中配送,一度還有人悲觀到以爲皇帝會將他們趕盡殺絕。

    “呵。”

    淳郡王意義不明地笑了一聲,沒再說什麼,可卻讓太監把崔玉清放進來了。

    崔玉清臉上帶着笑走來,見到側躺在花廳塌上的淳郡王,他忙快走兩步,走到近前來仔細端詳了他一番,這才滿是擔憂地柔聲問:“王爺,你還好嗎?”

    “本王有什麼不好的?”淳郡王輕哼一聲,像極了用倔強武裝自己的脆弱,他看向崔玉清,冷笑,“你如今可好了,總算是能夠好好科舉了,希望來年能夠聽聞你高中狀元的消息,像你哥一樣。”

    本來因爲他的答話,臉上顯出柔和笑意的崔玉清聽到後面,不由得露出幾分傷感之色來,他以爲淳郡王還不知道自己被過繼一事,淡淡說了,“哥哥他怕是因爲我曾當了你的伴讀,至今還在惱我,不肯再認我這個弟弟了。”

    “你這是覺得我連累你了?”

    淳郡王臉色一變,坐起身來,擡手捏着崔玉清的臉頰,迫使他俯下身來,看着那有七八分玉公子樣貌的臉因爲他的大力而變形扭曲,淳郡王眼中閃過一絲快意,他怕是永遠都忘不了宮變那日,在他被壓得趴到在泥水裏的時候,那位玉公子是怎樣淡然地舉着傘從他面前經過,那一雙眼根本都沒有看向他,彷彿他是個無關緊要的路邊頑石,不值一顧。

    此刻,看着這雙有幾分相似的眼中呈現出自己的身影,看着他在自己手下掙扎無力,淳郡王彷彿出報復成功的笑容,“你憑什麼不看我,你看不起我?”

    “你快放手,你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看不起你了?”

    崔玉清拍打着淳郡王的手,他終究是還記得彼此的尊卑等級,並不敢太過用力,只眸中浮現出一絲惱意,被迫嘟起的紅脣之中齒白如貝,擠出來的話語都像是變了音。

    淳郡王好似終於反應過來,被喚醒了神智一樣,鬆開了手,甩開了崔玉清,看着他趴在塌上,幾乎壓在自己身上緩了緩,他的臉色也緩了緩,“若不是你的好哥哥,如今坐上皇位的就是本王,你可知道?”

    他的聲音發沉,這是他心中始終想不通也過不去的一個坎兒。

    目光移開些許,並不去看崔玉清,淳郡王很明白他那時候爲了讓崔玉清回來,跟先帝說了多麼過分的話,什麼“若無心愛之人,便是江山也無用”,他有的時候想,也許是這樣的話,讓先帝徹底放棄了自己,也讓自己徹底與那個位置失之交臂。

    值得嗎?

    曾經被捧得高高在上的人,從來不覺得那上面的位置很難得,反而嚮往平凡而真摯的感情,覺得那纔是最可貴的,但若是跌下來,發現自己原來如同別人的掌中頑蟲,哪怕感情就在手邊兒,觸手可得,卻也無法吸引他的半分目光,他的眼睛,始終是想着上面看的。

    可這時候再後悔,已經晚了,大好局面毀於一旦,明明是沒什麼變數的,怎麼突然就到了這一步呢?

    前段時間,淳郡王一直想不通,一夜一夜地不能安睡,總是在想,後來,他似乎明白了一些,又不敢承認自己明白了,所以他不去見崔玉清,不去問他的消息,彷彿如此就能讓自己清靜下來,重新挽回局勢。

    可是他還是來了。

    於是,之前的一切堅持都就此破功,淳郡王的目光移回來,落在崔玉清的身上,“現在你來做什麼?看我過得好不好嗎?可是如你所願?”

    “我擔心你,所以我來了。”

    崔玉清已經緩過來,擡起頭來,對上淳郡王的目光,依舊是柔和的,也的確蘊藏着關心,但這時候的關心,卻遠不如以前動人,反而讓淳郡王發自內心地厭惡,用皇位就換了這點兒關心嗎?

    值不值?

    傻不傻?

    當他開始衡量這個問題的時候,就知道自己已經不再對崔玉清抱有同樣的感情了,以前怎麼都無法移轉的目光、越來越被吸引到不顧一切想要在一起的心情,也完全變了。

    淳郡王忽而冷靜下來,過往的種種已經在腦中重新過了一遍,他審視着這一切,端正坐好,拂開崔玉清靠過來的身體,在他錯愕的目光中,冷淡說:“你以後不用再來了,我不需要你的擔心,你去靠你的科舉吧,別讓我耽誤了你。”

    “不,這麼怎麼能是耽誤呢?我……”

    崔玉清的話沒有說完,他被請了出去,然後,再也不能進入王府。

    面對硃紅的大門,他實在想不通自己的不離不棄怎麼就成了被拒之門外,是想要讓自己不被影響嗎?

    最開始,崔玉清是這樣想的,可後來,無論他做什麼,都無法再見到淳郡王,他突然明白了,地位之別究竟是什麼,當他想要見他的時候,輕而易舉,俯身屈就,而他想要見他,就是高攀,就是強求,他們之間從一開始就是不對等的,只不過有些感情太過迷惑,讓他忽略了這種不對等,以至於現在只能喫閉門羹。

    崔玉清悉心研讀了兩年書,去考了科舉,名次普通,只在二甲之列,並不如當年玉公子的名聲,後來進入朝堂,更是泯然衆人,沒有人再對他這個玉公子的弟弟有所厚望,人們所看到的是那幾個庶出的弟弟,又開始對他們懷有對玉公子弟弟的期待。

    發現這種變化之後,崔玉清纔有幾分恍然,自己究竟失去了什麼,他以爲的壓力,那些討人厭的因崔玉明而來的目光,如今真的沒了,他才發覺,他其實並不是不喜歡那份關注的。

    可惜,他再也沒有機會擁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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