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那邊兒,還有跟着便宜姐夫的幕僚隨從,連帶着管家也是便宜姐夫自己帶來的。
此外後宅之中，就只有白靈兒算是新加入這個陣營之中的了。
當天便宜姐夫似乎外面還有邀約,在宅子中消磨了小半天陪着白靈兒,之後就出去了，一夜未歸。
但第二天早上回來跟白靈兒吃了早飯,說是晚上會回來,等着他人一走，白靈兒就把宅子裏的丫鬟都叫到身前來了。
人太多，大多數在院子裏站着,只有幾個能夠進到屋裏。
白盡的記憶力好,一眼掃過,進到屋裏的那幾個，就是昨日裏圍着便宜姐夫的那幾個丫鬟。
“跪下。”
白靈兒坐在主位，在她身邊兒還有兩個僕婦站着,她輕喝一聲,那柔和的聲音實在是顯不出什麼嚴厲來，便是俏麗面容努力做出厲色，卻也似嬌嗔多過兇狠。
幾個丫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看了看白靈兒,目光都沒在白靈兒身上多放兩秒，轉而去看那兩個站在白靈兒身側的僕婦，不知看出了什麼,才猶猶豫豫地跪在了地板上，那跪地的動作看起來就好像是隨時要反悔似的，透着一股子奸猾勁兒。
其中一個丫鬟還不服氣地說：“不知道我們犯了什麼錯，讓小奶奶這樣懲罰我們，莫不是看老爺喜歡我們，這才私下裏處置了我們，想獨佔老爺？”
這話說得，大膽到不像是古代人一貫的含蓄了。
白盡覺得大開眼界，他以往還真是有點兒刻板印象了，白靈兒聽她說話，目光卻沒在她臉上多停留，轉而看向白盡，見他沒什麼不適的反應，就把白盡拉到身邊兒，輕聲說：“看姐姐給你出氣。”
不等白盡反應過來，白靈兒就冷聲說：“昨日我弟弟下跪，你們爲何不給放軟墊？”
這個問題一出，不僅那幾個丫鬟愣了，就是白盡，自己都愣了一下，他也不是第一回到古代世界了，知道這個時代因素必然會有些禮儀無法避免，下跪就是其中一項，跪也就跪了，入鄉隨俗，全當跪祖先了，多跪幾次，也就習慣了，沒什麼不好接受的。
便是昨日裏跪一個才見面的便宜姐夫，他也沒覺得有什麼屈辱不甘之類的多餘感受，平平淡淡的，也就是對腿疼多想了想，還想了想虧得現在身高不高，這般瘦小跟地面距離不算太遠，這一下跪下去，也不至於讓膝蓋受傷更甚。
可沒想到，白靈兒看在眼裏，當時沒說，現在來找後賬來了。
且這個後賬找得，讓旁人聽了，只怕以爲是雞蛋裏挑骨頭，誰家跪地還要先挑地面好壞，有沒有墊子的？
像是皇上出行，官員跪迎，也不可能每個官員膝下都是厚厚的軟墊吧？
普通人見官，更是如此，不要說白盡當時跪的地面還是頗爲平整的石板地面，就是跪在疙裏疙瘩的石子路上，該跪還是要跪，哪個還要換個地方再跪不成？
“小奶奶真是好大的威風，連帶着小舅爺都高貴起來了。”
另一個丫鬟聞言，嗤笑出聲，“小奶奶才進門，還是先立穩腳再說，可別不長眼，什麼人都拿來立威，我們可不是小奶奶的下人，不敢受小奶奶責罰。”
她竟是還要更大膽些，說着話就要起身，看那樣子，竟是直接把白靈兒不放在眼中了。
白盡已經大概瞭解一些這宅子的情況了，裏面的下人，尤其是這些貌美丫鬟，都是各家精心挑選出來的有上進心的那一批，絕對沒有幾個踏實肯幹的老實人，她們既是用來妝點門面的，也是用來討好的禮物，當然拆不拆，怎麼拆，就要看便宜姐夫的心思了。
換句話說，各府的夫人，挑選出來的人選，不說美貌拔尖兒，肯定都是各府的刺頭，說不得還有幾個早就被她們看不順眼的副小姐之流，這些人心高氣傲的，哪個願意低娼、妓一頭？
白靈兒的出身又不是什麼祕密，她們自詡好人家的姑娘，自然是瞧不上的。
昨日白靈兒進府，只有僕婦迎接，沒有丫鬟上茶倒水，本身就是她們給白靈兒的下馬威。
“你——”白靈兒氣得俏臉泛紅，粉嫩粉嫩的桃紅，看起來像是三月桃花豔，竟不像是在生氣，“好啊，我管不了你們，我是管不了你們，一個個身契都不在我手上，都是客居的小姐，我要捧着你們纔是，萬一哪日你們爬上了老爺的牀，指不定這小奶奶還要換了人來做，正好，我也該打發人去問問各府，可是這麼個道理？”
可聽到最後一句，所有人都是臉上一白，她們被送過來，是臨時使喚的人手，就連這宅子，也並非是直接贈給那位老爺的，在人走了之後，她們還能各回各家，可若是這事兒鬧回去，非要問一問，那就糟糕了。
她們全家的關係可都還在原來的府上，府上聽到這樣的消息，也定然不會容她們的。
有個丫鬟膽子小，變了臉色之後直接就磕頭求饒，那動作倒是極爲標準的，顯見熟練。
“小奶奶饒命，是奴錯了，奴下回就記得了，定給小公子放軟墊，厚厚的。”
她求饒得快，連帶着這話也有意思，一個“厚厚的”，像是有意在討好白盡。
白盡看過去，這個丫鬟面容有幾分憨態，顯小，這般求饒快速，又顯得心思淺，是個好掌控的。
有了她當這個突破口，其他幾個丫鬟也不好硬頂着了，紛紛求饒。
白靈兒看得滿意，到底是個少女，臉上就顯出得意之色來，看得白盡又是感慨又是好笑，這才進門就逞威風，到底還是着急了些，萬一惹得便宜姐夫不喜，哪怕劇情打底，可自從他來到這個世界，就必然會產生一些蝴蝶效應，萬一有個什麼不一樣，有了這一層擔憂，白盡倒是真的不敢鹹魚躺了，就怕最後不好收場。
“你倒是機靈，既然知道錯了，你就留下吧，你們幾個——”白靈兒手一指，留下了那個最早認錯，名叫春桃的丫鬟，剩下那幾個則一併要送回原來的府中，“還要勞煩李媽媽走一趟，咱們這裏，本來就不需要那麼多人的，這幾個實在是太出挑，我不敢用，還給各位夫人才是。”
李媽媽就是站在白靈兒左側的僕婦，她大約是早有所料，或者提前得了什麼吩咐，倒是不意外這樣的做法，應了聲，就讓那幾個還想要求饒喊冤的丫鬟跟着起身往外走，她的目光一厲，哪幾個哪怕腿軟腳軟，還是互相攙扶着起來，跟着走了，再不敢扎刺。
春桃逃過一劫，額上盡是細汗，卻趕忙膝行來到白靈兒身邊兒，一口一個“小奶奶”，連帶着白盡都被叫了好幾聲“小公子”，他自覺有些彆扭，如他這樣的，算什麼“小公子”呢？
白靈兒聽得倒是歡喜，比聽那個“小舅爺”的稱呼更歡喜，直接就讓春桃跟着白盡，聽從白盡使喚，還對白盡說：“若是她有不好，你只管告訴姐姐，姐姐總能幫你出氣。”
這話是許諾，卻也更顯維護之情。
當着春桃的面兒，隱隱還有些威脅之意。
白盡點點頭，實在是對這個未成年的姐姐刮目相看，果然能夠從藝紅樓全身而出的，就不是普通人，這份兒精明上，也難怪劇情中能夠隨着便宜姐夫一同回京了。
按照他以往的經驗所知，這種地方上得到的女人，通常都是不會被帶走的，倒是京官兒臨走的時候，會被轉贈或者買賣之類的，前者還能算是找個好歸宿，後者大約就是補充一下路費花銷，妾通買賣，也沒毛病。
何況，外室也不是正經的妾，更可隨意買賣了。
若是不講究，直接退回去，也不算什麼大的問題。
往這個方面一向，白盡又覺得能不能回京實在不好說，白靈兒自有獲得寵愛的辦法，他是跟着坐享其成，還是也做點兒什麼？就怕做得多了，反而錯的多，萬一真的導致了什麼變故也是麻煩。
劇情中，便宜姐夫能夠帶着姐弟兩個回京，是單純喜歡白靈兒，愛屋及烏，還是說也因爲原主心思淺好掌握，這才一併帶走？若是他表現得聰慧了，是會被喜歡從而培養，還是被討厭從而棄之不要？
沒有個靠譜的血緣關係，還真是不好說這位便宜姐夫會怎麼想，怎麼判斷，白盡在沒把握的時候，也不願意做太多，索性就先觀察幾日，看看他到底怎麼樣，再對症下藥就是了。
白盡這樣想着，很快就迎來了一個瞭解便宜姐夫的機會，當天晚上，便宜姐夫回來喫飯，不等他喫到飯，就有人送來了這宅子的地契和其他那些下人的身契。
並不在場的白盡是後來聽白靈兒說的，便宜姐夫把這些東西都淡然收下，隨手就給了白靈兒。
這是故意的？白盡眨眨眼，他是不是之前白感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