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到底是憑什麼那麼自信?”
“總覺得哪裏怪怪的,他在這兒演偶像劇呢?”
沒有了盛世美顏的加持,彷彿褪去了一層無形濾鏡,讓所有人清楚看到了某些真相,那曾經掩蓋在十級美顏之下的真相——這個人真的沒有那麼吸引人。
班級裏一片鬨笑聲,談淮微微挑眉,如果是以前,多半是原主成爲被嘲笑自不量力的那個,現在換成了蘇清,連兩人的態度也有了對調,真是挺奇妙的。
他沒有追出去看看蘇清去了哪裏,而是跟身邊的人聊了起來,這些人不是談氏合作伙伴的兒子,就是圈子裏同等級的子弟,必要的交際,不僅僅是爲了要什麼好處,也是一種禮貌。
在這一點上,他覺得自己耐心起來,會比談易做得更好,不會把傲慢寫在眼角眉梢。
這樣想的談淮可謂是很沒有自知之明瞭,他周圍的幾個人互相使個眼色,顯然已經看出來一些不對。
“談淮,你跟以前比,好像變了很多啊!”
悄然試探。
談淮輕輕一笑:“也許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吧,自然跟過去不一樣了。”
這話說得也有道理,誰經歷了這樣的換子風波,都不可能再跟以前一樣吧,無論是身份地位上的變化,還是……
這個時間點兒,還沒人發現原主喜歡蘇清,就是原主自己,也朦朦朧朧的,並未察覺自己欺負蘇清之外的另一層含義。
所以,大家看他不跟蘇清來往,也沒覺得什麼不對,以前原主沒有親自欺負蘇清,但長眼睛的,都能看出來原主對蘇清也沒什麼好關係,所以,現在這種互不搭理的狀態,也是很正常的。
另一邊兒,蘇清跑出教室之後,不知道往哪裏去,見到前面談易還沒消失的身影,就直接追了上去,一直追到了天台上。
學校的天台四周都圍着一人多高的鐵絲網,雖然這樣看起來,彷彿把天空分割開來,有一種割裂感,不那麼浪漫,但不得不說,安全了很多。
隨意找了一個地方,談易長腿一邁,就直接跳坐上去,被日光曬得滾燙的石臺讓他愣了一下,如果是以前,在發現他要坐上來的時候,就會有人先一步給他鋪上墊子席子之類的東西,或者乾脆是用書本給他墊一下,現在……
那讓人燙了一下的溫度,好像在說明他現在的身份沒有那麼高貴了。
“談易——”
追上來的蘇清在門口踟躕了一下,咬着脣,有些欲言又止,他想要讓談易安慰自己些什麼,或者主動詢問自己,關心自己,在往常,不用說,談易就會先一步做到,併爲他解決麻煩,但現在,對方似乎顧不上自己了。
他輕聲喚着,看到談易看過來,他才慢慢一步步走過去,還有些曬人的陽光落在臉上,讓他下意識皺眉,他並不喜歡這樣的光照。
談易已經收回了目光,沒有注意到他皺眉的表情,也沒心情去理解蘇清此刻的心情,自顧自想着心事。
“談易——”
蘇清走到他身邊兒,又叫了一聲,聲音之中透着些委屈。
“怎麼了?”
思路被打斷,談易不耐煩地回問,又一次在心中反問自己,他到底喜歡他什麼?沒眼色又……
想到教室之中蘇清貿貿然幫自己說的話,明知道他是好意,卻還是不太高興,“我的名字,想不想改,是我說了算,不用你替我做決定。”
他討厭別人不經過他的允許,就擅自爲他決定。
“談易……”
蘇清的聲音又柔了幾分,像是拖着纏綿的尾音,透着些委屈,“我只是聽不下去他們那麼說你,他們太過分了,怎麼能這樣,以前你還是談家少爺的時候,他們一個個哈巴狗一樣跟着你……”
“哈巴狗”這個詞兒有些刺耳了,談易皺眉,打斷他的話:“你也說了,那是以前,以後我都不是談家少爺了,不過,教室裏還有一個真正的談家少爺,你可以找他,你們也認識,不是嗎?”
“談易,你怎麼這樣,我早說了,我跟他沒什麼關係的,不管他是叫蘇淮還是談淮,我從來都沒喜歡過他,你知道的……”
蘇清委屈得眼圈兒都紅了,他從沒有在學校之中受過這樣的委屈,無論現實社會,那個女人帶給他什麼樣的問題,在學校裏,單純的學生們都對他抱有善意,有的哪怕得到他一個“滾”字,臉上都會露出笑容來,就連老師也更喜歡他,在他答不上問題的時候,主動給他解圍,寬慰他不要多想。
“你愛喜歡誰喜歡誰,跟我有什麼關係?!”
高溫容易讓人浮躁,談易脫口而出的話完全沒有過腦子,對上蘇清震驚的雙眸,他有一瞬間的愧疚,好像自己真的做錯了什麼,可思考了一下,回憶了一下,以前兩人的來往也算不上很多,若說互有好感,可誰都沒有表白,所以,這會兒大可不必像是看負心漢一樣看他。
這樣一想,他反而坦然了很多,覺得對蘇清這個愛慕者早點兒說開了也好。
“我不知道過去我的行爲是不是給你造成了什麼誤會,但,我覺得,我們之間就是單純的同學關係,你覺得呢?”
談易說這話的時候,轉過身看着蘇清,順勢也從石臺上跳了下來,太燙了,可走進來的蘇清,卻沒關注過這一點,所以,你看,他其實也不是那麼喜歡自己,不是嗎?
想到這裏,心中愈發冷靜,彷彿在這一瞬間大徹大悟,把所有都看清楚了似的,腦中那些美好記憶,撕扯掉了一層濾鏡,也暴露出來最真實的一面——他們之間毫無感情。
談易很快把自己印象中對蘇清的好感歸結爲從來沒遇到這種人,所以過多關注,並不是喜歡。
彷彿心頭推去了一塊兒壓着的大石,談易臉上露出些輕鬆的術語少年人的神色來,眉目疏朗,一貫的冷傲似乎也褪去一些,被太陽炙烤出了幾分溫度:“你不要總來找我了,去做你自己的事情,我也有我的事情要做。”
“這是你的意思嗎?談易,這是你的意思嗎?”
蘇清不敢置信,呆呆地聽完了這些話,眼睛盯着談易,淚水卻已經朦朧了眼,讓他看不清楚,於是他抓住談易的衣領,一時用勁兒過大,還拽掉了他一顆釦子,崩飛的扣子無人在意。
談易皺眉看着自己略敞開些的衣領,不悅地沉聲說:“鬆手。”
下意識地,蘇清聽從了他的話,鬆開了手,然後談易拂了拂剛纔被蘇清抓過的地方,看着那褶皺未消,眉頭也沒鬆開,他再次擡眼看向蘇清:“我不需要你的施捨,也不需要你那廉價的關心,我們沒有什麼關係,本來就沒有什麼關係。”
哪怕有梁女士委託孩子爲蘇家養子的前提條件,如今談易也有十八歲了,成人了,完全不必再遵守這個條件。
換子風波到現在,兩家都已經各歸各位,這位梁女士還未現身,顯然她是徹底不想管這個孩子了,無論這個孩子是蘇清還是談易。
既然這樣,談易覺得自己可以更灑脫一些,沒必要在乎這個令他不喜的女人。
轉念,想到蘇清跟那個女人相處了很多年,殘留的憐惜之情又涌上來,他對蘇清的話語柔和了一些:“好好當你的富家少爺吧。”
這句話,算是一個難得的祝福。
談易很少祝福別人。
但,臨走的時候這樣說,就像是一種嘲諷,蘇清像是被激到了頂點,猛地轉身,衝着談易的背影高喊:“是我想要當這個富家少爺的嗎?是我造成這一切的嗎?你不應該把氣撒在我頭上!”
很好,兩人雞同鴨講。
聽出對方誤解的談易微微蹙眉,又很快鬆開眉頭,沒有回頭的意思,快步離開了天台,這個時間點兒,天台真是太曬了,哪怕沒人也不是個思考的好地方,他要重新找一個清淨地方。
蘇清失魂落魄回到教室的時候,沒有人關注他,他也沒有關注其他人,也沒發現,悄無聲息間,他身邊座位上的人有了變動,換成了另外一些人,如果他再細細看一下,就會發現這些人之中的部分換到了談淮身邊兒。
談淮對此無動於衷,被盛世美顏所吸引的人,某種程度上還真是忠誠吶,喜歡的就是盛世美顏,誰有就喜歡誰,半點兒不虛僞。
這種喜歡是膚淺的,但不得不說,營造出來的效果,卻好極了,他分明沒有報復蘇清什麼的意思,卻像是瞬間把對方孤立起來了一樣。
以前在盛世美顏的庇護下,他那些不被人重視的那些缺點,如今也都暴露出來了,就好像他之前自我感覺良好的威脅一樣,引人發笑。
“他以爲他是誰啊,怎麼那麼自信!”
“我最近才聽到一個詞兒——普信男——那麼普通,卻那麼自信!”
“哈,這還真適合他,可不是麼!”
可以原諒的,也是可以挑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