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還沒睡醒？”
一貫人前人後都是賢妻的趙夫人一臉恍惚，作爲一個繼母，她當然願意把最好的留給自己兒子,可原配留下的兒子很好，她也沒有使手段暗害,最多是給他找了一個不那麼門當戶對的妻子,卻也是有理由的，可……
怎麼會跟一個老僕好上了呢？
這太荒謬了。
“崔氏……”話纔出口,頓了頓，“小崔氏她在做什麼？”
出於女人的直覺,或者說因爲對後宅權力的劃分,趙夫人認爲能夠傳出這種話來,肯定是小崔氏的緣故，總不能是那老僕因此張揚自曝吧。
再有，大公子的性子,他難道會把這種事情放到官面文章上說嗎？可他就是這樣說了,也就是……
趙夫人冷靜下來，很快意識到能夠這樣搞事的只有小崔氏,可小崔氏爲什麼這麼做,她想要做什麼,她卻想不明白。
同爲繼室,總是知道幾分繼室的苦的，趙夫人當初嫁進來,也免不了在原配的陰影下伏低做小,等到後來生了兒子，纔算是在侯爺面前有了些地位，她以爲,小崔氏走的路，跟自己差不多就很好了。
可現在，她在做什麼？
趙夫人扶額，大崔氏是她選的，可小崔氏不是她選的，也就是說大公子選這個人選，多少有些自作自受了。
嘴角不由流露出一時嘲諷的笑意，趙夫人對大公子的確不好，可還沒這麼迫害過對方，名聲毀了，身子也……莫名有些快意，她當初可是吃了不少原配老僕的虧，如今倒是痛快了。
侯爺一臉震驚：“不，不可能，這不可能！”
他是否認這個傳言的真實性的，卻又不得不懷疑，能夠有這樣的傳言出來，肯定是出了什麼事情的。
更何況官面文章也承認了兒子受傷，那可是他的大兒子，疼愛許久的大兒子，“派個人去看看，是什麼情況，把人帶回來。”
既然辭官了，就趕緊回來。
老夫人被瞞着，還不知道這些事情，更不要說年幼的嫡子了，還在老夫人跟前笑得天真無邪。
侯府的人出發的時候，養在牀上的大公子也聽到了這個傳言，當下咬牙切齒：“崔氏！”
他都不知道要說什麼纔好了，這個女人，怎麼這麼惡毒？！
殺人不過頭點地，被她這樣一鬧，大公子都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出去面對衆人的視線了。
一張俊臉上黑了一片，正好王嬤嬤端着藥送進來，戰戰兢兢地看着，只怕對方拿自己出氣。
大公子見到她的臉，一想到那些傳言，當下就只覺得作嘔，他怎麼會喜歡這樣的老僕，分明什麼都沒有，可傳言之中除了誇大，某些事實又的確是發生了的，比如他爲了一個老僕推傷了妻子，再比如他……
“出去！”
他怒斥一聲，傷在下腹位置，最好還是不要亂動，他沒有大的動作，但聲音夾雜着怒氣，讓王嬤嬤嚇得一哆嗦，托盤上的藥碗就直接落地了。
外面的下人聽到動靜，微微搖頭，以爲是大公子又發脾氣了，大公子受傷之後的確很愛發脾氣砸東西。
“……是。”
王嬤嬤提心吊膽，她當然也聽說了那樣的傳言，可她作爲傳言之中的當事人，比誰都知道這傳言不是真的。
這可就有點兒糟糕，如今已經得罪了夫人，眼看着又因爲傳言被大公子嫌惡，她真的還有活路嗎？
不提王嬤嬤對自身命運的思考，崔珊正在發嫁丫鬟，她給她們消了身契，又安排了妥帖的人家，金翠對此是感恩的，看到崔珊給的嫁妝，紅了眼圈兒，充滿了不捨。
隨着傳言傳出，她們也覺得命運莫測，誰知道侯府會怎樣呢？誰知道崔珊這個夫人還能當多久呢？
萬一……這時候嫁人離府，也不失爲一條好出路。
連蘭珍都被嚇到了，本來還在猶豫是否選擇富貴當妾，這會兒根本不敢想，這都不是大公子廢不廢的事情了，大公子知道了這個傳言，以後哪裏還能對夫人的人有個好臉兒？
她們就是在後宅之中成長的，太知道後宅之中不受寵的女子會過成什麼樣子，還不如嫁給普通人家吶。
富貴，富貴也要有命才能享受啊！
這一想，蘭珍就痛快地要求被嫁出去，還積極主動地挑了一個首飾鋪的掌櫃作爲夫君人選，顯然準備好要當老闆娘了。
崔珊也不介意滿足她的這點兒小願望，但心中還是有所偏向的，給金翠挑的那戶人家更踏實一些。
安排好這些，侯府的人就到了。
侯府三大巨頭，除了不愛交際的老夫人被瞞在鼓裏，另外兩個都知道了，他們兩個的態度也有志一同，認定這件事肯定是崔珊在搞鬼，這不由得讓崔珊一挑眉，摸摸自己的臉頰，覺得自己是被原主的高級臉給害了。
偏見要不得啊，怎麼就是她做的呢？
“就寫，我重病不能理事，如今府中上下，亂作一團，大公子也正躺着養病，大夫說了，不能隨意移動，否則就真的保不住了……”
總還是要給人一點兒希望，不然看着別人掀桌子就不好玩兒了。
崔珊知道現在的情況還算平穩，一方面是自己動作快，處置了閒雜人等，壯大了自己的勢力，變相削弱了大公子的勢力，另一方面就是因爲大公子還不想家醜外揚，他若是真的毫無顧忌，在古代社會，就憑一個男子身份，崔珊就爭不過他什麼，必是要成爲劣勢的那個。
當務之急，就是要爭取輿論，只要外界都認爲原主是受害的那個，那麼她哪怕被休了也能全身而退。
讓人回了信，崔珊想到大公子那邊兒，問了一聲：“大公子怎麼樣了，跟王嬤嬤相處得可好？”
當初大公子把王嬤嬤留下來膈應原主，如今崔珊就拿王嬤嬤來膈應大公子，不僅沒有處置王嬤嬤，還給對方飽食，讓對方有力氣照顧大公子，最好跟大公子日日夜夜都黏在一起纔好。
那些流言的出現，還真的不是毫無事實依據，王嬤嬤的確是迫於崔珊的壓力，對大公子不離不棄了。
“大公子安好。”
丫鬟窺着她的神色，小聲說。
崔珊輕笑，管他是什麼樣的還好，“我記得大公子還未爲我請封誥命，如今也是時候了。”
拿起筆來，仿寫了一篇請封文書，崔珊寫到一半，頓住了筆，“王嬤嬤的名字是什麼來着？”
不等丫鬟回答，她又輕笑起來，“世態炎涼，不忍辜負，總要珍而重之纔好。”
要她說，這個大公子就有毛病，多疑又偏執，當初娶原主，想着原主是嫡子的親姨母，能夠好好照顧嫡子，這才把原主一個庶女娶進門，當然，這也不乏崔家抱着同樣的念頭促成這段婚事，可後來原主進府之後，大公子又擔心原主謀害嫡子，活像是自己就受到繼母迫害似的，不想自己兒子也那般，把兒子送到老夫人那裏，隔開原主的接觸。
外放特意帶上原主，也是這個隔開的道理，可這樣一來，爲什麼不乾脆迎娶別人，別的他認爲品德更好的淑女呢？
他認定原主不好，於是原主給王嬤嬤灌藥，就是要灌毒藥謀害，他也不想想，原主作爲一個主母，後宅的女主人，想要害一個下人，用得着親自動手嗎？
他那時候不維護原主，可等到崔珊真的傷了他，他又知道不要大肆張揚，把家醜關在內宅，也許這也是因爲他受傷的經過和結果都挺尷尬，不好對外傳言，他又疑心這裏頭的深層緣故，現在只怕還反覆琢磨。
三日後，崔珊去看望大公子的時候，就聽到對方琢磨出來的道理是什麼了。
“我對那老僕從無他意，上次，也不過是誤會了，你爲此傷我，已經是報復回來了，現在還不收手，你還要怎樣？”大公子是不會道歉的，這話已經是難得的軟和，隱含歉意，卻聽得崔珊一頭霧水，圖窮匕見到此時了，難道大公子還沒領悟到自己準備整他的決心嗎？
“夫君可是生氣，要休了我？”
崔珊乾脆直接發問。
大公子看着她，忽而笑了，“你是擔心這個，這才這般……”崔珊控制內宅的舉動，他看在眼裏，如今似知道了原因，眉間舒展，“你是一時衝動，我不與你計較，但下次不可如此莽撞，我肯容你，旁人也容你不得。”
話語很是真誠，竟像是爲崔珊着想，崔珊看着大公子，四目對視一會兒，突然明瞭，哦，關出毛病來了。
也對啊，每天只能看到來送藥和飯的王嬤嬤，可不就跟關小黑屋差不多的效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