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悲劇發生前[快穿] >第 2312 章 第 2312 章
    連遠山三年。

    大雪封山,紛紛而下的雪花迷了人的眼,裹着一襲絨邊兒狐裘的女子安靜站立在山頂,看着那白茫茫一片的起伏山巒。

    她站了許久,頭髮上,眉毛上,連睫毛上都沾上了雪花,有一種晶瑩又破碎的美。

    從天明等到天陰,在沒有月的暗夜裏,雪白也反射不出更多的光,一點宮燈緩緩而來,女子激動回眸,看到的卻是自己的侍女。

    “夫人,回吧。”

    侍女聲音沉穩,年輕的面容上有一種不符合年齡的沉靜。

    “嗯,我該回了。”

    女子點點頭,回頭,走向院子,那是一處坐落在山頂的建築,專門劃分給他們夫妻居住,如冬日一般冰冷,自從被迫禁閉的那日起,他們之間就再無歡笑。

    “你憑什麼替我答應下來這些?”

    “你們連遠山憑什麼?”

    “我爲什麼要聽你的?”

    金尊玉貴的皇子,人生之中所喫過最大的苦,也不過是在皇帝死後無法迅速控制局面而來的殫精竭慮,如同這般禁閉,從未有過,也從不想有,懵懂的愛戀還未化作深刻的枷鎖,讓他甘於自鎖囚籠,於是,連同禁錮他自由的人,也成了可惡的模樣,再不能得到他的半分喜愛。

    一日如一年,一年,也如一日。

    對修煉者來說,這日子是沒有多麼漫長的,但對不能修煉的皇子來說,這十年,實在是太漫長了。

    連遠山十年。

    終於解除禁閉的那日,皇子迅速離開了,他要再去尋舊部,尋找能夠翻盤的時機,而女子,她留在了連遠山。

    “你不隨他走嗎?”

    連遠山山主問,他看向女子的目光不似看女兒,倒像是在看一個普通的弟子,有可,無,亦可。

    “不走了,外面,也沒有那麼有意思。”

    女子還年輕,可她的雙眼已經滿是滄桑,痛快愛過,又痛苦過,她彷彿已經經受了人間的一切,再也不會爲此追念嚮往。

    她的人生,以後只有一條路,即修煉。

    修煉到什麼樣的高度,她沒有想過,可她知道,這條路,永遠不會負她。

    山路蜿蜒,走到迷霧之中就沒有了路,不,感知中還是有的,可走下去的每一步需要的都不再是那麼簡單的動作就能完成的,還需要在這一步之中感悟某些東西。

    對了就能繼續前進,錯了,只能原地踏步,而這條路,是沒辦法中途退出的,一旦做了選擇,就只能硬着頭皮走到底,無論對錯。

    驍逐璜走在路上,他的眼中一片迷霧,看到跟沒看到沒有區別,他就好像是成了一個睜眼瞎,只能憑藉自己的感覺再走,最初還有點兒頭緒,後來,就一片凌亂,腦子之中彷彿都混沌了,不知道在做什麼,也不知道在哪裏,方向,距離,空間……什麼都沒有了。

    “看,那是什麼?”

    年輕的聲音若一道驚雷,喚醒了驍逐璜,他的目光看向四周,發現他走的這條路突然有了風景,只那些冷硬的高樓,還有那飛速從路上過去的怪模怪樣的車子,都是什麼?

    這是哪裏?

    “哇,這是古裝嗎?”

    有人發出驚歎,接着就有閃光劃過,讓他的瞳孔不由一縮,這裏的人,好奇怪,這些,到底是什麼?

    驍逐璜難得地停下了腳步,不知道該怎麼繼續走動的樣子,站在那裏,堅毅的臉好似一尊雕塑,他已經許久沒有與人說話,沒有與人表情了,像是被厚厚的冰裹住了一樣,連周圍的聲音傳來,都接收得遲鈍。

    這是怎麼回事兒?他不是在爲晏紅斐開路嗎?怎麼走到了這裏?

    這是她想要的路嗎?

    不等驍逐璜再細看周圍的一切,觀察那些人,研究那些事,眼前還有周圍的景色轟然碎裂,像是破碎的鏡片,一片片,散落成花,沒入霧中,再也看不真切……

    “這就是無方境?”

    又是一道聲音,破開迷霧,帶來了聲音周圍的景色,這是一處山清水秀的地方,沒有多少人跡,唯二的兩個人,是一箇中年人,還有一個少年,兩人的打扮比之前那些人的奇裝異服好一些,卻也是完全不熟悉的形制,看上去就像是他國之人。

    還是從未見過的國家。

    他們說的話,本來也應該是驍逐璜聽不懂的,可奇異的是,驍逐璜竟然聽懂了。

    他看向他們,他們看向他,目光之中都有着好奇和打量。

    中年人衝他行了一禮,似乎想要再說什麼,可不等他說,驍逐璜的身影就在他的面前消失不見,把那少年嚇了一跳,“那是什麼?陰鬼?”

    “不是。”

    中年人沉吟着,摸了摸自己發硬的短鬚,“應該是開路人吧。”

    “什麼是開路人?”少年追問。

    “有新路待行,未置可否,須開路人先走一步。”

    中年人彷彿在回憶着什麼老舊的記憶,最初說的時候還多有停頓生疏,漸漸就流暢了,“也就在無方境這種地方纔能看見,也要機緣巧合纔行,可惜時間短了點兒,應該是新生之路太過單薄,未必行得通。”

    說到後來,不由一嘆,新路難,開路更難,未知行者可能全功?

    “到底什麼意思啊?”少年一頭霧水,撓了撓後腦勺,再次發問。

    中年人跟他解釋了一下大略的緣由,這世上的路本來是隱沒的,並不是人人都能看見的,而有些人看見了路,就想要走,可這樣的路,誰都知道,不是那麼容易走的,先行者所付出的代價,是後來者的十倍,甚至數十倍,即便如此,不能走到頭,屍骨鋪陳,鮮血揮灑,也是常事。

    這樣的人,可謂開路者。

    他們沒有資格走到最後,只會半途而廢,哪怕離終點只有一步,也不能到達,是註定了要犧牲在新路上的“祭品”。

    “曾祖有幸遇見過一位開路者,與之交談方纔知道,世間還有此等事,只可惜,不知是何界,再不得見。”中年人看向少年,“有關開路者之事,也是那時候記錄下來的,教你平時不愛看書,你若多看看,便能知道了。”

    少年吐吐舌頭,有些頑皮,還有些沒懂,卻沒再問,反而催促道:“好了好了,咱們快點兒去找寶貝吧,晚了就都被別人拿走了。”

    “唉……”中年人搖頭嘆息,“一說讀書你就煩,你若是讀書有這麼積極就好了。”

    已經先行一步的驍逐璜沒有聽到兩人的對話,也不知道原來自己開路還有這麼多的說法,他只是按照約定好的,繼續往前走,走這一條從未有人走過之路,走到迷霧之中再生變化,似瞬間墮入血池之中,血紅的世界之中,各種妖魔頻生。

    在驍逐璜發現它們的時候,它們也發現了驍逐璜,不用宣戰,不用預備,眨眼間,攻擊就落了下來,來到了驍逐璜的身上。

    驍逐璜也在應對,但他的應對顯然不如這些妖魔從容,因爲他是不能後退的,於是,當他離開的時候,帶了一身的傷。

    不知道過了多久,迷霧再次變化的時候,驍逐璜又一次來到了無方境,遇到了一位老者。

    對方也受傷了,見到他,先是爲他出現的方式戒備,後來發現他並無敵意,就主動跟他分享了自己的傷藥,兩人還談了很多,驍逐璜說了自己這一路的感受,他太想要說點兒什麼了,隨便什麼都好,他本來不是這種外向的性格,可在好不容易碰見能夠交談的人的時候,突然就忍不住了。

    “如我這般,或可稱爲開路者,終點漫漫難得見,路途之中多坎坷。也許哪一日,我也會把血肉拋灑在路上,鋪墊後來者的前行……”

    若是以此爲晏紅斐鋪路,她會記得自己嗎?

    驍逐璜性子裏,是有一股執念的,爲了報仇,他能不顧生死,爲了開路,他亦可不顧生死。

    所爲的,是開路所得的那些感悟,還是爲了能夠踏上他所鋪就道路的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竟是老朽孤陋寡聞了,未知……”

    老者的話還沒完,驍逐璜已經從他眼前消失,沒有任何的波動,就如同他出現的時候一般突兀,消失的時候,也什麼都沒留下,就連他腳下所站的那一片地方,草葉不曾彎折,像是從未被人踩踏。

    轉爲一聲嘆息,老者的面容,除去那些皺紋和斑點,或可見幾分相似彷彿,上一個在無方境出現的中年人,便與老者相像,可他卻是老者的後輩了。

    青竹山。

    “不等了嗎?”

    青竹山主沒想到晏紅斐會突然告別,她知道晏紅斐這些年都在忙什麼,可惜,最有希望的被她送到迷霧後的,唯有驍逐璜一人而已。

    他以爲,她一直在等他,所以寸步不離青竹山。

    “我從未等過。”晏紅斐否認,那條路,如果真的走通,驍逐璜也不會從這裏回返,如果沒有走通,便再也無處尋覓了。

    青竹山主只當她嘴硬,卻也不拆穿,含笑聽她對弟子的安排,答應幫忙轉告一二。

    次日一早,晏紅斐走入迷霧之中,再未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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