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色的蝴蝶只有指甲蓋大小, 飛行的速度卻是極快, 從指尖飛舞而出, 連流光的尾巴都未看清, 便已經失了對方的蹤影。

    宿遷的精神力追蹤了一會兒, 直到精神絲最長的長度都無法觸及的時候, 對蝴蝶這種弱小的生物有了另外的一種看法,所有的弱小能夠存在, 都並非是無緣無故。

    飯後,跟箜禾繼續閒聊,瞭解到一些城中的大人物都有哪些個,掌握着咒術的戶比家族, 這個家族這一代只有一位戶比大人, 他的咒術十分厲害,據說是連狼妖都要俯首的超強咒術, 秋源城的城牆上就有他刻畫的咒術印記。事實上,每一代的戶比大人,都會爲秋源城添磚加瓦, 日久年深, 秋源城的城牆已經有了“千年不倒”的傳說。

    長居在秋源城中的還有野家的大人和藤家的大人, 這兩家雖然都很厲害,但城中的只是分家而已, 相對來說就下了一個檔次。

    此外就是守護神廟的合遠大人了, 合遠家族歷代都是神廟的守護者, 即便發生了風神替代犬神的事情, 但他們家族依舊得到了新任風神的看重,延續着神廟守護者的工作。

    箜禾在城主府中大約也能夠算是高級女使的級別了,很多事情她都知道一些,說起來的時候也並非言之無物。

    宿遷從談話中收穫了很多,決定明天到那神廟看看,如果能夠漸漸合遠大人就更好了,這種世代守護神廟的人,知道的定然比其他人多,就是不知道他們家族有沒有記錄着隱祕的藏書,如果能夠借閱就是最好了。

    父輩太厲害,導致不出岔子就能躺贏這種局面,宿遷又不是沒碰見過,還記得當初是怎麼稀裏糊塗成爲神明的,他對神明,也算是熟悉又陌生了。

    不同的世界有不同的力量體系,每個世界的神明如果能夠排排坐,可能對彼此都會有陌生的看法,只是那相似的力量又如同一模一樣的小凳子,限制了他們對彼此的認知。

    隱約能夠感覺到一些來自父輩的伏筆,宿遷便不準備妄動,新制的一批藥之中血液的含量又低了兩分,美其名曰讓身體慢慢適應。

    疼痛的滋味並不好受,哪怕這種疼痛意味着好轉,元兒殿下並沒有太懷疑這種說法,好還是不好,本人的感受總是最深的,感受到是在往好的方向去,快還是慢,似乎就可以不要太計較。

    作爲貴客的宿遷出行的時候,一輛牛車還是有的,這個時代,大部分貴族也都是用牛車,輕紗半遮半掩的車蓋,宿遷和箜禾坐於車內,透過紗孔,能夠看到冷清的街道。

    來往的下人井然有序,他們會碎步小跑着給貴人讓路,也會在行禮的時候壓下頭顱,把自己的面容對着大地,不讓自己的眼睛亂瞟。

    粗製的鞋子很多是木頭底子的,行走的時候能夠聽到深淺不一的聲音,叮叮噹噹,像是在扣一個沒有節拍的樂曲。

    箜禾的使女裝並沒有長裙及地,裙子只在膝蓋下方一點兒,裸露在外的小腿皮膚光潔,腳上的鞋子是絲帶編織成的,有着非常好看美觀的外形,行走的時候也不會發出聲音,同樣的,也只能夠在乾淨的平地上行走,否則很快就會被磨穿廢棄。

    作爲富貴人家的使女,她顯然不用考慮實用不實用,而富貴人家光潔得能夠當做鏡子的地面,也不會爲她的鞋子多添耗費。

    這樣的使女,如同開在亭中的富貴花兒,離開了肥沃的土壤和殷勤的花匠,就會無端夭折。

    目光觸及青色的磚牆,看到那些低垂着頭行禮讓路的灰衣下人們,宿遷又想到了這些城中的人類,離開了這座城,是不是也會如同夭折的花一樣無法適應外界的變化

    每一座城,都如同一座牢,保護的同時也是禁錮。

    沒有經過仔細的換算,但修者的比例太少了,這樣少的人,能夠擋住多少妖類的肆意妄爲

    何況,妖類,並不是沒有腦子的蠢貨,他們總會發現一些事情,然後做出相應的改變。

    “大人,神廟到了。”

    箜禾率先下車,一手掀開紗簾,等候着宿遷走下車子。

    車子側面,一座看起來跟其他地方沒什麼不同的青色大宅映入眼簾,最爲顯眼的,大約是那迎風飄揚的天青色旗子,長長的兩尾讓人想到了蝴蝶的翅膀。

    已經有人來通知過了,神廟只有祭祀的時候才能進入,守護着神廟的合遠家族在旁邊兒就有宅子,爲了迎接想要參觀神廟的貴客,他們打開了宅子的大門,把客人從這裏迎了進去。

     

    內宅之中,有一道小門直通神廟的內部,通常情況下的來往,他們都是通過這扇小門的。

    “大人,這邊兒請。”合遠家族的三子年齡不大,短短的頭髮紮成一個馬尾,青色的頭繩繫着,配上一身的青衣,好像是初露頭角的青竹,帶着山間的清爽之意。

    宿遷跟着走過了小門,箜禾留在了門外,神廟是禁止女人進入的,她只能在門外等候。

    真正的神廟守護者合遠大人並不會離開神廟,他會居住其中,除了主持祭祀等大事,其他時間,他都會親自繪畫和編纂屬於神明的典籍。

    通過合遠三子的講述,宿遷對神廟守護者這個家族也多了些瞭解,這就是一幫專門爲神明服務,依託着神明而生的家族,他們所有的強大力量全都是沾了神明的光。

    而這樣的宛若寄生蟲一樣的家族,也不會太介意寄生在哪位神明的身上,唯力量永恆,因此,神明更換的時候,他們同樣也更換了信仰的種種。

    之前犬神代表着的紅色被大幅度更換爲青色,在他們的理解之中,風神就是青色的,因爲風就是青色的。

    在編纂的典籍之中,風神的出場是這樣描寫的:裹挾着青色的霧氣,於晨光之中代替了朝陽,於清水河畔替代了河流,流動着的青色的風捲走了舊日的火紅,這是新的神明降生,以舊神的血液爲土壤,庇護着風所吹過的地方。

    言辭還算優美,但真正的東西沒有多少,至於風的顏色,如果風一定要有顏色,宿遷覺得那應該是接近透明的顏色,而非青色,青色,只能是毒吧。

    這樣一想,愈發覺得這形象跟某個存在特別接近,至少從原主記憶中提煉的形象很接近,有了進一步觀看的想法。

    “大人是想要閱讀這些典籍嗎”來自身後的聲音打斷了宿遷正在翻閱的動作。

    “不可以嗎”宿遷反問,看向逆光而來的人,合遠大人,有着如同老好人一樣的普通容貌,並沒有因爲從事的職業帶着神明的氣息而高貴起來,但整個人,卻如風一般,出現就無法忽視。

    合遠大人笑了一下,眼角的皺紋層疊起來,凸顯着他並不年輕的表相,“可以,當然可以,只是凡人妄圖窺伺神明,總不是太好的事情,大人要有分寸。”

    “你是在告誡我嗎”宿遷這般問着,精神力卻已經在翻閱,書中的記載很多,但大多侷限於凡人的想象,真正有用的東西並不太多,而這些東西之中,很多都是對風神的來歷進行想象編造。

    如果真的要說,這些所謂記錄神明的典籍,更像是凡人在一定基礎上的胡編亂造,開始還有些相像的地方,根據後面的那些描寫,反而錯到了千里之外,再也找不回來了。

    看得多了,就愈發迷茫,能夠造成這種效果,也算是爲神明的神祕助力了。

    “是啊,大人這樣的妖類來到人間,還妄圖窺伺神明的來歷,我總是要多說兩句的,不然若是再發生一次神明之戰,秋源城又是一場風雨,總是不好。”合遠大人笑着點明瞭宿遷的身份。

    宿遷並不是太意外他能夠看出這一點,妖類的身上具有妖氣,很多人類都說這是妖類邪惡的體現,說那些妖氣能夠影響人的心神,讓人無意之中作惡,變成十惡不赦的人。

    原主是蝶皇之子,但這個身份除了血統高貴些,其他的似乎也沒什麼好說的,事實上,血統是否高貴這種話,大約只有蝶皇的自吹自擂能夠證明了。

    如同很多人類出名之後都要說自己曾經是某某名門的後裔一樣,妖類也有着相似的傳統,那些靠着自身實力強大之後佔據一方爲王爲皇的妖類,總會爲自己的祖先增添一些不可言說的血脈,這樣好像就預示着優秀強大的血脈會永遠流傳一樣。

    大部分時候,這種說法還是管用的,就好像龍生龍,鳳生鳳一樣,強大不會誕生出弱小的種子。

    但某些時候,也會產生一些穿鑿附會之徒,而沒有足夠的實力自然不能夠流傳足夠的強大血脈,這也是衆所周知的事情了。

    而妖氣的濃重與否很多時候也是判斷一個妖類強大與否的關鍵,在宿遷並沒有多方遮掩的情況下,在修者的眼中,他大概就如同一個靶子那樣明顯。

    只是人類和妖類的誓約,決定了人類這方弱勢羣體不可能對妖類做出嚴厲的處置,方纔有這種隱含着規勸的告誡。

    “如果、我想要成爲神明呢”宿遷合攏了書本,看着合遠大人,露出一點點尖牙,似乎是在試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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