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身後傳來的動靜,知道又有人來了, 他們也沒有回頭, 繼續保持着半仰頭的姿勢,這種姿勢長時間保持下來, 即便身有神力, 也是會感覺累人的。

    但他們沒有一個人試圖換一下姿勢,從開始到如今, 只看昨日的殷情就知道了, 她還站在原來的位置,眼中似有無限癡意, 望着那界樹上的白花,像是在看着深愛的情郎。

    “殷情。”崔闕開口叫她。

    “啊, 怎麼了”她嘴上答着,顯然知道是誰在叫她,並沒有回頭看,眼神專注地看着樹上。

    崔闕拉她, 他的力氣很大,硬是把好像要紮根原地的殷情給拉出了人羣,殷情被扯得歪了身子, 這才順勢回頭看他,眉宇之間有些惱意, “你拽我做什麼”

    “我有些話想要對你說。”

    崔闕說着掰過她還要扭頭去看界樹百花的頭, 四目相對, 像是一個要表白的感覺。

    “你們, 在幹什麼”

    一道清脆的孩童聲音傳來,透着些遲疑。

    崔闕回頭,就看到站在一些孩童之中的崔商,他正看着他們,有些驚訝,有些 那眼神兒有那麼點兒小複雜,大約是那種發現父親有情人的果然感。

    這孩子是生下來克他爹的吧,怎麼每次都是這種尷尬狀況相見

    崔闕有些無奈,殷情因爲眼神離開了白花,又被崔闕的雙手固定着頭的方向,只能看他,心神似乎也從那些白花之上抽離出來一些,餘光看到崔商,不由一笑。

    紅脣揚起好看的弧度,又對崔闕撇嘴,“你到底要說什麼,趕緊說,我還要擠到前面去,我估摸着,最遲明天一早,就要結果了”

    神立城中少有一些搗亂的昆蟲,就是動物,也多是那種溫順可愛型的,而且未必是天然生成的,很有可能是人造的,這種情況下,花朵不需要授粉就能結果也成了正常的事情。

    這是法則的欽定。

    崔闕料到了開花必然結果,對此倒是不太意外,只是,明天,太快了吧。

    他才找到一個“三”,誰知道會不會有“四五六”什麼的,還不知道“一二”在哪裏吶。

    “你們說吧,我先走了。”

    崔商的小夥伴衝着他擠眉弄眼,這些看着不過三五頭身的孩子,其實心智已經非常成熟了,知道的事情未必比大人少。

    不太好意思的崔商準備要走,這裏只有一條路,而再往前,就是界樹了。

    “不許走,我有事情跟你們說,都跟我回來。”

    崔闕御風,無形的風形成了繩索,纏繞在崔商的身上,一併攔了一下他身邊的夥伴,幾個小夥伴不是沒有神力出衆,剛好能夠掙脫的,只是他們有着成熟的思想,更知道一般情況下大人不會對他們有什麼惡意。

    神立城中的惡人稀少到了罕見的地步,他們並沒有這份防備的心,更何況,就連崔商本人都被綁住了,他們幾個互相看了看對方,決定先看看崔闕要做什麼再說。

    殷情也沒逃脫被綁,她有些意外,看着崔闕,好像是發現這個熟悉的人突然變得陌生了一樣,想要說什麼,又不知道要說什麼,張了張嘴沒發出聲音就閉上了。

    就這麼着,一隊人被崔闕綁着帶回了家中。

    “崔闕,你到底爲什麼要綁我們”

    才進入崔家的大門,就有一個孩童用神力斬斷了風索,脫開了自己的雙手,問着。

    他一方面展示了自己的實力,一方面沒有着急走,而直呼崔闕的名字則算是這裏的傳統了,除直系親屬之外,對其他人都可直呼其名,什麼叔叔伯伯嬸嬸阿姨之類的禮貌稱呼,都是不存在的。

    崔闕也沒把他們當孩子一樣看待,這些孩子最少都有三頭身,意味着最少都有百年以上的年齡,比起他們身體成長的緩慢,他們的心智在十年的時候就能夠發育得差不多了,之後的成長,只是神力的積累階段。

    主動解開其他的風索,表示了自己的友好態度,崔闕直接說:“我發現了一件事情,可能很重要,我一個人恐怕解決不了,需要你們的幫忙。”

    在界樹下的時候崔闕就發現了,那些站在那裏等着果子的人多半都是大人,幾乎沒看到一個少年以下的孩童,那麼,是不是證明白花那種莫名的吸引力對大人更厲害

    從書房之中翻出了藏着“三”那本書的木匣,把那幾頁薄薄的東西遞給他們,孩子們一一傳看着,好奇心

    最重的殷情幾乎是趴在崔商身上看完那幾頁紙的。

    “這是什麼意思”殷情不解,她不明白這算是什麼要緊事,明明白花要結果纔是最要緊的。

    崔商皺着眉,他似乎從那個“界樹開花了”之中體味到一些別的東西,有些危險的東西。

    “滅世浩劫我不知道是怎麼回事兒,但從上面說的也能看出神立城以前一定發生過類似的事情,很可能這件事的影響很大,大到所有知情的人都死了,剩下的這一個也覺得自己躲不過第二次,而界樹開花就是滅世浩劫的前兆,若要躲過去,我們需要找出辦法來。”

    從劇情中看,結果之後事情就完全不可控了,所有的人都像是瘋了一樣搶奪那些果子,爲此殺戮他人也在所不惜,要知道之前的神立城居民幾乎從不知執刀,那種瘋狂就像是被控制了一樣。

    “你說的有道理。”

    總共八個孩童,其中最先擺脫掉風索的那個孩童聞言重重地點頭,他的目光沉凝,“我之前就是想要去看看那界樹的花朵的,我的父親去了之後就沒再回來,母親去找他也沒回來,我就覺得有些問題,這才找了大家一起去找的。”

    “是啊,我家也是,他們都去了,再沒見回來。”

    “可不是,好奇怪啊,那種花,到底哪裏那麼吸引人了,那種味道,那麼臭,他們怎麼忍得了”

    一個孩童皺了皺小鼻子,表情頗爲可愛。

    “哪裏臭了,分明很香像是墜入夢師的夢境之中 ”殷情半閉着眼,雙手交握,輕輕地晃動身體,好像沉浸在那溫潤如水的香氣包裹之中,深深地陶醉着。

    “你的鼻子有問題吧,那分明就是臭的”

    那個孩童奇怪地看了殷情一眼,看殷情不信,轉頭又拉了身邊人佐證,“白朮,你也聞到了吧,你說,是不是臭的”

    “臭的,很臭。”

    “還好吧,有點兒臭,還能忍受。”

    “一點兒都不能忍,特別特別臭。”

    “其實還是有些花香的,就是被臭味遮掩了。”

    七嘴八舌地,大家突然都討論起這個話題來。

    崔闕沉着臉,他聞到的味道是花香,而不是花臭,跟殷情一樣。

    “大人們聞到的可能都是香味兒,跟我們不一樣。”崔商總結地發言,終止了這場無謂的爭論。

    “那,你們看到的花朵顏色形狀什麼的,是怎樣的”崔闕突然問。

    有個孩童神力跟繪畫有些關係,他的手指憑空比劃了一下,一朵逼真的白花就出現在了大家眼前,“是這樣的,顏色五彩繽紛。”

    “分明是白色的”殷情這樣說着,臉上卻露出了狐疑,明明看的是一樣的東西,爲什麼結果這麼五花八門呢

    “連顏色也不一樣嗎”崔商沉吟着,他也不知道在想什麼,還是在分析這些事情,認真的模樣很可愛。

    崔闕輕咳了一聲,說:“好了,這些的原因我們不知道,卻可以以後再說,我想要找到更多關於這本書的書頁,你們可以幫我找嗎人越多越好,越快找到,也許我們就能知道發生了什麼。”

    這種類似於解密遊戲的感覺讓孩童們都很興奮,大人們通常都是把他們放養的,居住在一個院子,如同崔闕和崔商那樣,一天見上一次面說一句話就算是多的了,經常被忽視,不被平等對話的孩童們好像找到了能夠展現自己能力的地方,高聲應了。

    不等崔闕繼續安排,他們七嘴八舌就已經定好了各自負責的方向,真的是很聰明,很有規劃,崔闕聽着他們的安排,發現自己也沒什麼能夠補充的,索性就什麼都沒說,最後鼓勵了一下大家,再叮囑他們小心點兒。

    他現在完全不想去想什麼滅世之子的問題,具體來說,滅世浩劫這種東西不可能因爲一個人而存在,也不可能因爲一個人的不存在而消亡,不管有沒有滅世之子,該滅世的時候誰也逃不掉,不然那書頁上大約也會有關於滅世之子的說法。

    這可能說明那時候並沒有滅世之子的存在也一樣有了滅世浩劫。

    也可能說明滅世之子如同界樹開花一樣,只是一個前兆,像是某個人的誕生必然帶來毀滅一樣,有可能只是卡住了那個時間,而非那個人。

    崔闕自己是不相信這種說法的,自然也就不會太過防備這些孩子,在他看來,人多力量大,這些對界樹白花有抵抗力的孩子在這種時候反而比殷情能幹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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