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 小子, 你在看什麼”

    漢克注意到了站在街上的傑克, 一羣成人之中矮了半截兒的那個自然格外顯眼。

    旁邊兒還沒有走回門內的女人攏了攏身上的披肩, 挺着胸脯笑:“這小鬼怕是想喫奶了”

    一羣人都開始笑,就連一些已經走出門的男人也笑得開心, 有人吹着口哨, 有人喊:“那你就讓他喫啊”

    女人不復剛纔的嫵媚, 插着腰罵道:“滾到你媽懷裏喫奶去吧”

    無聊的笑聲瞬間充斥着整條街, 隨着那一句並不好笑的笑話,漢克也笑起來, 同時擺手,示意傑克快點兒離開這裏,傑克默然, 這大約也算是某種規矩, 這些已經在這片地方花了錢的人, 能夠免除小偷帶來的困擾。

    傑克沒吭聲, 乖乖離開了這裏,同時清楚如果女性的身份暴露,等待他的可能就是幾年後成爲這些房間之中的女人之一。

    人,從來不是稀缺的資源, 這個城市的人,太多了。

    密密麻麻, 如同層出不窮的荒草, 總有無數的草籽落在草中, 讓草叢愈發茂密,你爭我奪。

    離開這條街,傑克到了一個原主記憶中從來沒去過的地方,那是河流的上游,這邊兒有些富貴人家的莊園,來往的人多是乘坐馬車,路面上有着深深的車轍。

    地廣人稀,宛若換了一個世界一樣,能夠看到那些鐵門之中透出來的豔色,漂亮的花朵,只是看着彷彿就能聞到它誘人的香氣,讓人心生神往。

    順着道路往前,能夠看到一座尖頂的教堂,奶白的顏色,敞開的大門,似乎在歡迎所有的人投向天國的懷抱。

    傑克緩步走過去,能夠看到裏面一排排長椅,中間的通道直通正前方的講桌,在桌後,一個身着黑色長袍的神父正站在那裏,他的背後,麥穗和水紋交織成一個懷抱,略顯抽象的雕像之中似乎能夠看到模糊的人影,似是而非。

    幾個人零散坐在兩側的長椅上,他們低着頭,似乎正在默唸着什麼,前方的神父並未領讀,他端正的臉上帶着寬仁的笑容,看向門口的傑克,也並未露出嫌棄的神色。

    傑克在最後一排坐下,這裏還沒有人,默默唸誦的聲音並不大,但不知道是怎樣的原理,交織在一起的聲音並不顯得吵雜,反而讓人感覺到了一種寧靜的喜悅。

    閉上眼,似乎有聖樂在耳邊呢喃,有什麼在訴說,並不是懇求,並不是安慰,只是一句句訴說生命的喜悅。

    自然而然,傑克就知道了這是哪位神的殿堂,生命之神,執掌着生的神靈,眉心一跳,精神力收束起來,傑克裝模作樣地地動了動嘴脣,一點兒聲音都沒發出。

    “孩子,你是從哪裏來我聽到了你誠心的呼喚,你可以常來這裏,神喜歡虔誠的孩子。”

    頌念之聲停下來,神父走到了傑克身邊兒,他遞過來一塊兒宣軟的麪包,金黃色的如同麥穗一樣的色彩,淡淡的香味兒在鼻尖遊蕩,傑克下意識伸出手,半空之中,手頓了一下,還是伸出接過了那塊兒麪包。

    神父衝着他一笑,又從一旁的侍者那裏取過了一碗水,放在了傑克身邊兒,然後轉身往下一個人所在走去,繼續分發麪包和聖水。

    傑克咬了一口麪包,比起昨天的黑麪包,這塊兒大約就是天堂的味道,淡淡的甜味兒是恰到好處的刺激,些許溫度隨着吞嚥進入腹中,如同吞下了一個暖烘烘的小太陽,表情立刻就舒緩了。

    聖水有些涼,但喝下去之後卻能感覺到喉間的輕快,如同洗滌了身體的內部,能夠感受到水流沖刷過的每一個地方都乾淨如新。

    精神也爲此愉悅起來,這是無法壓抑的本能反應。

    傑克坐在那裏,喫完了麪包喝掉了聖水,這才隨着那幾個看上去還有些體面的人離開了這裏,有的人上了等候在門口的馬車,有的人則開始步行,假領之下,也許只是流浪漢強撐的體面。

    走出一段距離之後,傑克回望,眼中略顯迷惑,這個世界還有神嗎

    麪包和聖水之中蘊含的力量不多,但對弱小的他來說卻恰到好處,那並不是凡人該有的力量,也許,這座教堂本身就存在某種神奇的力量,如同那個看不出深淺的神父。

    科技和神明,似乎是相違背的兩種力量,同時擁有更像是一種美好的夢,科技側和神祕側,如同兩條平行線,永遠不會有交叉,如果有,那麼

    傑克想不明白這是怎麼回事兒,蒸汽機和神明,聽起來似乎也是很有意思的一種組合。

    再次回到人來人往的街上,快到中午的時候,很多人已經開始了做工,還有些人直奔碼頭,那條已經發黑的河流是不少人賴以爲生的生命動脈。

    下水道之中傳來“咚咚”的聲音,如同沉悶的怪物正在下方通行,某個蓋子被頂起來,一個棕色的腦袋冒出頭來,傑克正在旁邊兒走過,

    見狀,讓了兩步。

    對方擡眼看到傑克,咒罵了一句含糊不清的話,嚷嚷:“站遠點兒,小心弄你一頭的黑泥。”

    傑克聽話地讓開一些距離,就看到這人撐着地面躍然而出,隨着他的雙腳落地,果然一大片黑泥從他的褲腿滑落,那褲子竟是某種塑料製品製成的,防水耐磨。

    在他之後,又有一個人躍出來,兩人都出來之後開始把蓋子重新蓋好,至於那些黑泥,卻不去管它。

    傑克看了看地上的黑泥,他大約知道這些路面上從哪裏來的這些東西了,不可能是有人閒得慌把河岸邊兒那黏糊糊的東西挑上路面,於是,因爲維修管道而帶出來的黑泥

    某種特殊的氣息從這些新鮮的黑泥之中散發出來,傑克多看了兩眼。

    後跳出來的那位管道工脾氣不太好地呵斥:“看什麼看,滾遠點兒”

    對這些大人來說,必然是小偷的小孩子就像是討厭的老鼠,哪怕是真正被當做“老鼠”的管道工,也討厭這些存在。

    他們並沒有把注意力放在傑克身上,那人呵斥了一句之後又跟同伴說話:“根本什麼都沒有嘛,真不知道是哪個該死的,非要說裏面有惡魔在呼喚,若是真的,他早該死了,哪裏還會有這些麻煩。”

    “總是要看看的,不然呢”另一個也沒什麼好脾氣,任誰在臭乎乎的下水管道之中走來走去都不會有好心情,支持他們下去的動力就是工資以及能夠從黑泥之中掏出來的財物。

    當然,後者的出現是極少的,前者纔是這個職業能夠存在的根本。

    “哦,我討厭蒸汽之神若不是它,我也不會失去之前的工作,也不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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