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年後,年過四十的張仁膝下早已經有兩個兒子了,最大的張秉也都高考了,考試成績還不錯,專業是考古,也算是子承父業了。

    有一天閒來無事跟周仰光閒聊,這位周總可了不得,憑着當年那份帛書,混上了一個京大歷史學教授的位置,出入之間好像滿是書香味兒。

    當了京大教授,自然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天南海北地跑,年齡大了,精神頭再好,身子骨也跟不上了,以前老下地的寒氣從骨頭縫裏滲出來,大熱天的連空調都不用吹,自覺皮肉溫涼。

    張仁家就在京大邊兒上,當年老一輩有眼光,早早就弄了個學區房,他如今守着兒子,想着這邊兒教學質量好點兒,也能讓孩子從小受薰陶,早早便搬到這邊兒住了。

    盜墓世家說起來好聽,其實人口都單薄,或許就像是老輩人說的那話,這事到底是損了陰德的,所以能夠有個兒子傳宗接代,基本上也就不求其他了。

    張仁和他兄弟也不是親的,是堂兄弟,那小子沒張仁這麼大膽子,自從遭了一回罪,再不敢往下頭走,一來二去,兄弟間的關係也沒那麼近了。

    周仰光卻不一樣,同一輩裏頭就他混得最好,是這一行當混出頭的,跟張仁自然有話聊。

    他早就不下地了,來來去去只能說些在張仁聽起來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兩人坐在小區自帶的花園子裏,一人一個小馬紮,也有些坐在四合院兒裏的感覺,絮絮叨叨說那些故事。

    這個時間段兒,上學的上學,上班的上班,偶有些不上班的老頭老太太,也不願意大太陽底下帶着孫子遛彎,便只剩下這兩個不怕曬,只怕陽氣不夠多的哥倆兒坐在樹蔭下聊天。

    “… …你看前兩天的拍賣會了沒?”聊了聊子女,周仰光吹噓了一下學生們對自己的敬重佩服,話題一轉,問起了拍賣會。

    張仁知道他說的是什麼,當年他們一批人從那座地宮中帶出來的東西不少,僅那七件鎮壓之物便是世間難尋,頭一件便是夔鼓,這名字還是帛書上所說的,而這東西的作用,或許少有人知。

    夔乃是神話傳說中的上古異獸,僅有一隻腿,出入水中,必會引發暴風。後黃帝捕捉了夔,用其皮做鼓,其骨爲槌,與蚩尤一戰中,擊響夔鼓,聲震百里,最終大勝。

    世人都道這是傳說,從沒想過真的有這樣的一面鼓,而且並不能夠被其他的鼓槌敲響。

    是的,當時鎮壓之物僅有此鼓,並不見鼓槌,而這鼓也並不如想象中巨大,似乎達不到古時候軍鼓的規模,所以多有人存疑的。

    “沒想到何耐還真是捨得。”周仰光自問,若是他拿了那東西,無論如何也不會賣的,只會當做收藏,以後留給子孫,也是某種神話的佐證。

    事實上,那份帛書的存在證實了在黃帝和蚩尤的年代其實還有一個發展得更爲快速先進的國家,若不是被某個“國師”坑了,恐怕根本就沒有黃帝什麼事兒了。

    那個時代歷史幾乎不存,都是些神話傳說,若非那份帛書實在是神祕,竟然也是那種水火不侵的材質,再加上那上面的字跡自有規格,不是什麼人都能夠輕易編排出來的,也不至於引起那麼大的轟動。

    “他家都沒錢了,不捨得還能怎樣,這東西敲不響,擺着也佔地方。”張仁沒有周仰光那樣好的耐熱體質,挪了挪旁邊的風扇,對着自己吹,又喝了一大口涼水,風扇前面的冰盆裏冰都半化了。

    這年頭,哪家日子都不會太好過,何家於他們這些人家裏本就是個墊底的,前兩年投資有誤,這下子可不是要喫老本了。

    比起那些明眼一看就知道的奇珍古董,這夔鼓說起來名頭不小,但事實上,沒多少用處,雖然那夔鼓皮千萬年不腐,似乎有些特殊,但到底太特殊了,也沒有多少人信。

    放出拍賣的消息之後也就是個由頭,說不定真有那等人傻錢多的會買下來當個物件收藏。

    事實上,這個世界上哪裏都不缺少那種人,一輩子躺在錢堆上怎麼花都花不完,只能變着法子地敗家,然後靠着這個出出風頭,滿足滿足虛榮心了。

    所以,那面夔鼓最後的拍賣價還真的成了一個天價,幾億來着?張仁並不太關心這個。

    “喂。”周仰光用胳膊肘搥了一下張仁,小聲說,“你有沒有想過,咱們再回去看看?這幾年,我總是想起這事兒,你說那最中間的到底是什麼呢?”

    當年鉉音說得明白,總共是九個陣眼,那麼,除了跟外頭八個僞墓對應的八個陣眼之外,最中心的那個纔是最珍貴的吧,不知道會是怎樣的東西。

    出來之後周仰光也跟那幾人探問過各路人的所見所聞,竟沒有一處是相同的,有一條路還全是幻境,若非有那護身符時時發熱提醒,連他們自己都不確定能不能走到正確的道路上來,記不記得自己是要去做什麼的。

    那樣神奇的地方,那樣神奇的陣法,越是鑽研,瞭解得越多,就越是壓不住那股子好奇。

    周仰光自問自己一輩子也去過不少地方,不要說海底的地宮,就是更神祕一些的,他也不是沒見過,但那些地方都無法與此處相比,難道是因爲上古時期真的是大能者云云,所以才能夠有佈下這種陣法的奇珍異寶?

    張仁心中一動,說不想去看是假的,事實上他比周仰光想的次數都不少,但… …搖了搖頭,苦笑着說:“我這邊兒護身符是還有兩個,這些年用下的着實不少,但這兩個,難道就咱倆去?”

    “咳咳,我這不就是好奇一下嘛,要不然,咱們不進去,外頭看看也成。”周仰光縮回頭去,兩個人可不安全。

    “其實現在那裏應該也沒事兒了,不是成了旅遊區了嗎?那些專家也是沒用,那樣一個大陣竟是什麼都沒看出來,還說那僞墓是西周墓,滾球吧,西周墓是那樣的?也不知道都是怎麼學的考古!”

    周仰光說着就罵了起來,論別的,他可能還有點兒怵,畢竟他這半瓶子水也就是樣樣稀鬆,真的比不得那些專家,但論看墓,不是他吹,還有幾個比他更厲害?

    張仁不說話,笑着聽周仰光貶斥那些專家,或許是這幾年當教授的職業病,周仰光的嘴炮是越來越厲害了,還有理有據,條理分明,聽起來還是挺有意思的。

    兩人在園子裏嘮叨了半天,最後各回各家,張仁也沒把這事兒放心上,回家見大兒子沒回來還問了一句,聽說旅遊去了,拍了一下腦門纔想起來,忘了這孩子高考完說要去玩兒了。

    **地區大山之中,張秉領着一幫小夥伴正往山裏走,邊走還邊跟他們說父親的那次冒險經歷,小夥伴們都是一個圈子裏頭的,爲了這次行動計劃良久,誰也不比誰知道得少,周伯伯那個大嘴巴有什麼都往外倒,他們個個都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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