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曆十年春,名劍山莊的兵馬踏過了分開南北的長河,第一次把代表名劍山莊的金黃龍形旗插在了北方的大地上,立國爲許,同時,一直作爲名劍山莊旗幟的任青也不再是一個空泛意義的“殿下”,而是升級成爲了“陛下”,成爲了許帝。

    爲了儘快獲得整個天下的掌控權,自封爲大將軍的呂棟不得不接受一些人的投降,而這些人的投降也不是空着手來的,爲了安撫他們,也爲了不激起他們的反叛,許帝需要真正接見一下這些降臣。

    “陛下,這龍袍如何?”

    金線繡龍,說起來簡單,但若要把這龍繡得如此氣勢恢宏,僅僅一個巧手的繡娘是不夠的,用了近百道工序,百餘個繡娘,歷時一年多,方纔能夠得這麼一件龍袍。

    呂棟的目光落在那耀目非常的龍袍之上,這料子的材質也是極好的,彷彿自帶明光,如日如陽,讓人無法逼視。

    “自然是極好的,只是瘦了些。”

    任青的身材並不是魁梧型,卻也沒有這麼瘦,龍袍穿到身上,腰身胸膛緊繃繃的,動動手臂,還不影響活動,於是,看了一眼旁邊兒的呂棟,若是他穿,自然是合身的。

    作爲名劍山莊的莊主,呂棟的武功也是不錯,名劍山莊的家傳武學在江湖上並不算多麼出名,若是要排個一二三,也只是二流,但,能夠弄到那麼多的武功祕籍,連一流的都不缺,可以想見,呂棟自然不會不去選擇更好的,所以,他的武功怎樣呢?

    幾乎就在有這樣想法的時候,精神力已經自動掃過呂棟,呂棟身子緊繃,在任青目光看過來的那一刻,他有了一種緊張感,這種面對威脅纔有的本能反應,讓他收斂了一些心中的想法。

    “陛下若是覺得不好,可讓她們改過。”威脅感一晃而逝,呂棟卻沒有再放鬆下來。

    這是他和任青的第二次見面,這一次,他沒有帶面具,名劍山莊整肅好兵馬之後,隱藏就沒有了必要,再者,既然他當初是以浮雲山的名義請人,如今又是名劍山莊出頭,只怕眼前人早就清楚其中糾葛了。

    “不必,反正也穿不了多少時候。”任青很自然地解開外袍扔到屏風上,重新穿回了自己的衣服。

    自來到這裏之後,喫穿住用,沒有一項虧待,他平時穿的衣服雖然看着樣式普通,但材質價值都是不菲。

    僅衝這個沒有虧待,任青便不願意跟呂棟發生什麼矛盾,他是不會做皇帝的,又何必非要爲了這個不存在的利益與人爭鋒。

    在這點上,雖然兩人都沒有具體談過,但彼此之間的共識還是存在的。

    最開始,他在房間中看到的武功祕籍都是比較低等的,二三流,甚至不入流的都有,就連醫書,也是最普通的那種,後來,書架上便出現了一流的武功祕籍,一本,兩本,三本… …

    他一樣樣鑽研過去,縱然有了成果——比如說那被碾成粉碎的玉杯,他也不曾試圖離開浮雲山,到外面去做些什麼事情。

    然後,他就看到了更多的武功祕籍,有些殘篇也出現了。

    能夠成爲殘篇的多半都是一些傳說中有名的存在,而這些祕籍之所以成爲殘篇,多半也是因爲搶奪的人多了,出了什麼意外,或者是後人事後回憶寫成的,研究的價值自然比一流的祕籍還要高出不少。

    能夠放心將這些東西送來,可見他和呂棟已經有了些共識。

    雖是如此,但許帝這個稱號,到底是一個刺,容易破壞之前的默契,爲了免去一些麻煩,任青也不介意把話明說一遍。

    “這幾年,我也看明白你是要做什麼了,野心有,手段也有,對百姓,也不缺仁愛之心,換做是我,不可能做到這種程度,我也不想做皇帝,許帝這個稱呼,實在是多次一舉,北方且不說,南方卻是人心所向,你直接稱帝也無不可。”

    任青在這一點上,極爲看不上呂棟,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還想要後世存下什麼好名聲不成?既然他敢把這些武功祕籍擺到他眼前,也知道他修煉有成,那麼他就不是存着日後相害的心思,任青這才願意多和他說兩句。

    北方那些人早就不成氣候了,不說他們心思各異,就是心思一致,總也要被糧草拖死,更何況,名劍山莊手上的江湖勢力,總比那邊兒的一盤散沙要好得多,兩房相較,勝負都是遲早的事情。

    呂棟便是直接稱帝,那些人難道能說什麼嗎?最開始的時候,旗幟或許有用,但到了這一步,無論什麼樣的旗幟,都是騙人騙己而已,用處已經十分有限了,等到他真的成功的那一刻,甚至還會成爲累贅。

    因爲這幾年呂棟所提供的條件算不上差,任青自覺跟他無仇,也願意看到這天下繁榮欣然,便不想以後再生出什麼波折,壞了如今的這份平靜。

    呂棟訝然擡眼,看了一眼任青,評價他粗中有細都是後一刻的思維,第一時間他想到的卻是,是誰跟他通的消息?

    軟禁到底不那麼光明正大,哪怕待遇不錯,但對此地的監視,呂棟從來不曾放鬆過,保證這裏連一隻蚊子都飛不進,那麼,外面的那些消息,

    他是怎麼知道的?

    心裏頭已經劃過了不少懷疑,目光甚至從窗子躍出去,瞧了一眼不遠處恭敬站立的曲歌,對方的神情毫無異樣,而任青… …目光再次轉到任青的臉上,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又坐到書桌前,拿起了一本祕籍在看。

    任青不知道呂棟心中所想,他素來不愛用精神力控制別人思想,自然也不願意用精神力去探聽,察覺到他的目光,略想了想,到底是被劇情薰陶的,對這些疑心重的人,他自有一些心得,嘆口氣,放下書說:“咱們所求不同,你追求的是天下至尊,天子之位,我追求的是天下大道,武功之極,爲什麼三流的祕籍修煉出來的武功會不如一流祕籍,爲什麼同樣一本祕籍,同樣的修煉時間,最後的內力卻是不盡相同,一流之上還有超凡,超凡之上,可還有入聖?若是真的入聖,又可能得天道?”

    很多修仙小說都是這樣寫的,武功之極,可破碎虛空,白日飛昇,那所謂的飛昇,是不是就是直接到一個修仙界去了?又或者是另一種的轉世投胎,只不過不曾洗去記憶?

    還是說… …生死之謎,超脫之謎,總是讓人費解而癡迷。

    因爲系統的存在,任青從來不覺得死亡是怎樣的恐怖,同樣,若是不找點兒事做,他也覺得自己失去了對生命的珍惜,不知道該怎樣尊重自己又一次的人生。

    做到最好做到最高,就是極致了嗎?爲了某個明確的目標而努力,還是積極向上那種,聽起來挺勵志的,似乎也挺熱血的,但,他真的沒有那份兒激動,就算是失敗又怎樣?還有下一次,下下次,無限的下次好像鋪了無數的後路,永遠不需要他躊躇,爲了可能的失敗而緊張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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