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晚上八點左右的樣子, 翟清看到了那個走回來的人,兩手空空,不像是出去購物的樣子,慢慢悠悠的腳步透着說不出的閒散安逸, 好像只是在家門口散了個步。

    翟清手心裏冒出了汗, 之前黃毛已經跟他說了好多遍該如何找藉口搭訕,但他還是頭一次幹這種類似探路的事情,又知道後面必然不會有什麼好事, 此時此刻多少有幾分緊張。

    “你, 你好。”

    一張口就成了結巴,差點兒咬到舌頭的翟清總算趕在對方走到這邊兒大門前截住了人。

    “你好, 有什麼事嗎?”

    對着冒昧衝出來的人, 對方並不見怪,微笑着回了一聲, 白淨的臉上那好看的笑容在燈光下總有幾分古怪的感覺。

    一大男人, 笑那麼好看幹嘛?翟清覺得有點兒毛毛的,摩挲了一下胳膊,感受到溫度差,思路又拐了回來,“你知道**路在哪兒嗎?”

    “啊,我也是第一次來,沒聽說過,不然我給你查查?”

    對方很熱心地說着就拿出了手機來,最新款的手機,漂亮地反射出一道刺目的光來。

    翟清的目光虛了虛,沒有多看。

    “**,是這兩個字嗎?”

    對方很認真地查找,翟清其實就是隨口報了一個路名出來,並不是真的要去,隨意點了頭,然後看了路線之後就道謝,之後就開始問對方叫什麼名字,說要請他喫夜宵什麼的。

    講真的,翟清覺得自己腦子裏還是有些亂,都不知道說了什麼,但是對方一一應答,脾氣很好的樣子。

    於是最後翟清知道這個人叫做譚傳明,大三新聞系的學生,出來玩兒的,言辭爽朗之間還說了自己住了幾號房。

    怎麼這麼缺心眼兒啊!翟清覺得自己無論出現的突然還是怎樣都會讓人有些戒備了,但這人竟然什麼都不懷疑,一問一答,什麼都說了。

    最後翟清實在找不到什麼詞兒了,還跟他說了一句“早點兒回去休息”這樣的話,事後才覺得好怪異啊,本來就是陌生人麼。

    不過,交換了聯繫方式,似乎也不算是陌生人了?

    一切順利得不可思議,翟清回去交差的時候,老大點了點頭,表示知道了,留下了對方的電話號碼和房間號,然後就是一個電話打給某人,約定好趕到賓館的時間。

    穿着有些暴露嫵媚的女子披散着波浪卷,一扭一扭地拎着小挎包走入賓館當中,保安前臺,沒有一個人攔她,任由她登上了電梯去了樓上。

    過了十五分鐘左右,老大領着幾個人去了賓館,翟清因爲之前探路露了頭,老大就沒有讓他再出現,他很是說了些感激的話,然後跑回了家中。

    他心裏有些擔心,幾次拿起手機又放回去,通風報信的風險太大,無論哪一方成敗都不會念自己的好,最終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回房去睡了。

    次日一早,他有幾分不安地上完了課,也沒見到黃毛來找他,想要主動找過去,又實在是不知道對方的所在,好在昨日裏爲了把那張照片發給他,兩人加了好友,還能夠發消息聯絡一下。

    “真是倒黴透了,老大他們都被抓了。”

    黃毛的消息回得很快,幾乎是翟清一發過去,他就回過來了。

    翟清問了幾句,黃毛心中正有些惶惶,直接問他:“了大不起也是敲詐未遂吧,不會太嚴重吧?”

    原來若日老大帶着若干人找上去,一切都跟設計好的一樣,那女人敲門進去了,他們也進去了,但是結果卻大不相同,那譚傳明竟然不在房內,等到警察來了之後,他們反而成了聚衆吸毒的。

    國內對這個管制最嚴,一下子就把幾人給逮了個正着,老大當然不肯認,手下這幫人年齡小,或許不會太嚴,但他這樣的年齡,因爲這種事情被抓,坐牢都是肯定的。

    黃毛因爲年齡小,又只是在外面望風,沒做什麼被放了出來,那幾個,還在局裏蹲着吶。

    這裏面到底怎麼回事,翟清也有些懵,他知道前情,自然明白就算是那老大吸毒也不會特意找那個地方,再者,他們明明是想要仙人跳的,怎麼變成了這種局面?

    黃毛更是什麼都不清楚,跟翟清碰頭之後,兩人抽了根菸,說了幾句話也就各自散了。

    或許因爲這件事情讓官方警覺了,馬上就開始了嚴打,這一片兒的小混混都被清了清,就算以後還會放出來,但至少這段時間安靜了許多。

    翟清送了一大口氣,他就害怕這些人再過來拽他,如今可好,趕緊混個畢業證開小飯館得了。

    縱然是死在煤氣爆炸中,但翟清對於小飯館可沒什麼心理陰影,別看飯館小,但客流量可是不小,靠着這個他賺了一套房一輛車,以後也能繼續養家,只可惜… …

    想到那個男人,翟清的

    臉上就露出了苦笑,從知道自己與別人不太一樣的時候,他就做好了單身一輩子的打算,不去禍禍人,也不跟別人亂搞,更不會去把好好的人引導彎路上去。

    誰知道那人竟然飛蛾撲火一樣衝上來呢?他也如那飛蛾一樣,到底拒絕不了這樣的誘惑,跟他相處下去了。

    只可惜,亙橫在兩人之間的不僅僅是性別相同的問題,還有其他的,年齡,身份,地位,財富… …最重要的還有對方的父母親戚朋友。

    巨大的壓力之下,他總是懷着最悲觀的心裏去生活,卻不知道最打擊人的是那人從沒想過跟他長久,遇到更好的,自然把他這個“驢”給甩了。

    那些過往的種種洪流一樣洶涌而過,明明是那樣快速,但是每一幀畫面他似乎都能看得十分清楚,同樣帶來的傷心痛苦也都一如昨日。

    在死亡面前無足輕重的心痛,在這時候卻讓人有些難以忍受了。

    翟清不敢多想,趕緊讓自己忙碌起來,找地方開飯館,辦證採買東西,一切都是曾經做過的,當年他也都是靠着自己來的,如今再來一遍,只會更加老練。

    翟父最開始還不太相信他的能力,好不容易考了個證,就好好找工作啊,那些大酒店都招廚師的,怎麼突然要自己開店,有那個當老闆的命嗎?

    充滿疑慮的目光在看到翟清幹勁兒十足的時候,也有了些期望,也許是成的呢?

    翟父一輩子都是廠職工,沒幹過什麼出格的事兒,對做生意更是不太懂,時常在一旁泄氣,“這麼多錢,萬一賠了呢?”“少買點兒,萬一賣不出去呢?”“這麼貴的租金,不如推個車擺小攤吧。”

    虧得翟清是活過一次的人,不然早被他這些話給打擊得一事無成了,他也不囉嗦那麼多,照舊做自己的,等到出了成績就什麼都不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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