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年過去了, 翟清還是一個人,他並不準備再爲誰付出更多的感情,也不想與誰建立更親密的關係,一個人獨來獨往的, 其實也不會成爲太多人的話題, 尤其父親已經滿足於有孫子抱的情況下。

    翟鵬來到翟家的時候還不太記事,幾年過去,已經完全把自己當做了翟家的一員, 該熊的時候絕不含糊, 該鬧騰的時候也不會畏畏縮縮不敢出頭,就好像此刻, 小胖墩胳膊一甩, 站在人家櫃檯前就開始哭喊。

    “我就要我就要,他們都有變形金剛, 我也要, 我就要!你不給我買我告訴爺爺去!”

    雷聲大雨點小的翟鵬邊說邊左搖右擺地甩手,增強自己的氣勢,完全不理會這樣做會不會讓大人很尷尬,他的腦容量都在櫥櫃裏的那一個個立着的玩具上了。

    “告訴你爺爺也沒用,看你都被慣成什麼樣子了!”

    翟清臉都拉長了,真不想管這孩子,但是想到翟父,又軟了心腸,翟父覺得翟鵬有爹沒媽,平日總是愛寵着他,結果這小子也是賊精,發現這一點之後常常在翟父面前感懷一下自己爲什麼沒媽媽這個話題,以此換得更多的好處。

    但是到了翟清這裏,這條守則就完全不管用了,自從有一次鬧騰得被翟清直接推出大門,讓他找他媽去,他就不敢在翟清面前說關於媽媽的話題。

    其實有媽沒媽有什麼重要呢?現在的小學生關心的都是手機上的遊戲,漫畫上連載的故事,還有那些更新穎更好玩更智能的玩具,其他的,或許還有學習的一部分吧。

    誰也不會關心自己的小夥伴有沒有爸爸媽媽爺爺奶奶,更加不會管他們的喫喝如何,只要大家在一起開開心心玩兒就夠了。

    所以,翟鵬從來不覺得沒有媽媽是一件多麼悲慘的事情,尤其看到那些被媽媽管束得緊的小同學時,更會覺得自己沒媽是一件大好事了。

    此時此刻,發現爸爸真的生氣了,翟鵬的哭聲也頓了一下,難道變形金剛這個要求真的很過分?

    他的小腦袋這樣想了一下,餘光瞥見爺爺的身影,立馬來了勁兒,抽涕着,委屈地說:“我就是想要一個變形金剛,就一個!”

    “買買買!爺爺給買!”

    翟父連聲說着,趕了上來,拉着寶貝孫子跟他爸分開了,翟鵬心願得償,也不去看翟清的黑臉,笑眯眯跟着爺爺走了。

    翟清嘆了一聲,這小子,也不知道跟誰學的。

    養了幾年的兒子,不是自己的血脈也有幾分感情,若不然,翟鵬剛纔就不敢在他面前那麼作妖,不過是覺得可能性一半一半而已。

    交代了那爺倆一聲,翟清先去旁邊的飯館了。

    飯館的規模比以前大了一些,覺得生意還算好做的翟清並沒有盲目擴大規模,只是在旁邊的店面出售的時候買了下來,和這邊兒打通了,稍稍做了些裝修,顯得更上檔次一些,自然價位也有了一定的漲幅。

    他這個飯館老闆並沒有多麼大的眼光格局,這樣的重生完全沒有什麼信息上的優勢,股市啊金融啊,他還是原先那些寥寥的知識,跟着大家胡侃還行,要是真的憑着那點兒微末水平去混,可能連死都不知道是哪裏的水淹過來了。

    反正,他也沒有什麼大志向,有房有車,卡里面還有存款,已經足夠了。

    襄安鎮是個小地方,也容不得什麼龍游,他這條小魚混得還算自在,偶爾,也會感到感情上的空虛,但這也算不得什麼,誰還沒有個寂寞的時候嗎?

    曾經的同學有些還會聯繫,別看都是學廚師的,出來之後到底怎樣還真是不一樣。

    人生的際遇誰也說不清楚,有些混的好的已經到了另一個層面上去,有些還在原地踏步,有些則已經步入低谷,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夠浮出水面。

    他這種中不溜的,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自己已經覺得滿意了,這就很好了。

    人生嘛,有多少人能夠轟轟烈烈呢?

    翟清常常這樣自我安慰,只是有時候看到電視裏的那個身影,還是會有些恍惚的感覺,他好像走得更遠了。

    或許是因爲生活的壓力,又或許是爲了孩子的奶粉錢,譚傳明最終還是踏入了燈光之下,把主持人的職業幹得有滋有味的,幾年過去,很多節目中都可以看到他的身影了。

    他本來就是很優秀的人,很適合站在那樣的大舞臺上,哪怕是明星也未必能夠比他更出彩。

    翟清知道這一點,也正是因爲知道,纔會那樣百般壓抑自己的心情,從不曾對他吐露,事實上,這一點也做對了,如今對方嬌妻幼子,過得很幸福。

    但是,看着他越來越成功,自己卻還是這般,翟清心中就總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失落,又或者是不甘,明明自己是個重生者

    吶,用靈魂做代價換來了這一次重生,怎麼就幹不出點兒出人頭地的事兒呢?想想還真是失敗啊!

    這樣的心情一晃而逝,看到座位上一位青年的時候,翟清揚起了微笑來:“楊老師,今天想喫點兒什麼啊?我親自給你做!”

    青年是翟鵬他們班的班主任,才分來沒多久,單身小青年一個,估計也就是大學剛畢業的樣子,人倒是挺好,就是自己不會做飯,周遭的小飯館總能看到他的身影,也是這裏的常客了。

    有這樣一層關係,翟清最開始是怎麼也不肯收錢的,現在的家長也都這樣,把老師的事情記得比自家的事情還牢,有能力的總會主動幫上一把,沒能力的拎點兒水果去也是表心意了,就怕對方對自己的孩子不好。

    翟清不記得自己上學的時候家長有沒有幹過類似的事情,反正他是爲翟鵬這樣做了,只不過對方還沒有社會上的油滑,對那些都不好意思收下,每次喫飯也都堅持要付錢,翟清便給了他一個最低優惠,算是有了些交道。

    “已經點了。”楊老師側頭看過來,笑着說,“可不敢讓老闆下廚。”

    “我知道了,這是不喜歡我的手藝。”翟清現在下廚的確少了,成天泡在油煙裏,時間長了,還是會膩的,生活上了正軌之後,他發現自己原來也沒有那麼喜歡廚師這個職業,更加沒有鑽研廚藝的精神,不準備更加精益求精,放下手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了。

    連翟鵬都知道自己爸爸做飯沒有以前好吃了,更不用說其他人了。

    讓服務員拿了一瓶酒上來,翟清坐在楊老師對面兒,跟他一邊說話一邊喝起了酒,也沒有狠勸,對方一個人,沒人照顧,醉了也是麻煩。

    從孩子的學習問題到生活瑣事,當翟清發現自己在問對方有沒有女朋友換來對方不好意思的笑容時,他才覺得自己有些老了,不是身體,而是心理,什麼時候他竟然也跟隨時要做媒一樣關心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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