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元和外出的時候還加了一條繡花披風, 從迴廊經過的時候微微斂眉, 眼簾低垂, 一副淑女模樣, 眼角卻看到那一頗爲熟悉的衣角, 心中吐槽,孔笙這傢伙莫不是屬耗子的,怎麼哪裏都有他。

    四個婢女各自拿着東西,左右各二跟在身後, 她們的武功都不太高明,根本無法察覺孔笙的存在, 若不是邵元和已經修煉了一些精神力, 也無法每次準確逮住對方的衣角。

    不得不說, 孔笙這個能夠揭穿一些真相的人, 還是挺有主角命格的, 起碼這一身的功夫就很不錯, 又有極高明的斂身術和輕身功夫,怕是比貓還要多些敏捷,輕易不會被人察覺。

    “孔公子”

    一個下人發現孔笙的身影時, 對方正在園中閒逛, 昨日裏的雨下得很透, 便是今日放晴, 很多地方的泥濘還深,並不能夠踏足,加上花瓣葉片之上的雨珠, 行走其中,很容易就會沾一身溼,並不是逛園子的好時候。

    孔笙站在花前,手指輕輕拈着一枚花瓣,不堪風雨的花朵已經有些凋零的意思,花冠殘了一半,剩下的一半花瓣將落未落,搖搖欲墜。

    “哦,我在園中逛逛。”

    孔笙解釋了一句,見到下人並無疑色,又道:“昨日才見了莊主,看着精神尚可,倒是少莊主,似乎有兩分體弱 ”

    巨劍山莊中的下人多是一些死契,生死都隨主家,卻又沒經過世家規整的調、教,因爲習了些粗淺的拳腳功夫,感染了江湖人的舒朗大氣,行事做派少了些唯唯諾諾,看着舒服,卻也因爲莊中缺了女主人的約束,多有些口舌不嚴。

    孔笙詢問的這個下人就是如此性格的,聽到問,並沒有覺得哪裏奇怪,當下就說了一些關於少莊主的事情,比如說自幼體弱,常年養病,不等孔笙問,還說了那個常常外出的少莊主的雙胞胎妹妹。

    “孔公子若是多住幾天,就會看到,小姐是常常出去玩兒的,怕是也覺得宅子悶吧。”下人說得毫無異色,在他看來,這種不太符合大家閨秀的外向,其實也不算是個事兒。

    “哦。”孔笙點點頭,沒有再問。

    門口傳來一陣陣喧鬧,似乎有什麼人在大聲嚷嚷,孔笙內力深厚,耳力就更好一些,聽到他們提到幾個詞,似乎是在說不配什麼什麼的,聽起來像是鬧事的。

    下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下就撇下孔笙跑去看,完全沒有一點兒鎮定從容的意思,看着他跑得褲腿上都甩上了泥點子,孔笙也快步跟了上去。

    昨日跟莊主相談了幾句,對方態度挺好,聽話語跟自家師父關係也是不錯,如此一來,這故舊之親,總還是要維持一下,若是真的有什麼,這時候也要幫一把手。

    江湖人天生就有些扶貧幫弱的心,如今的巨劍山莊宛若“孤兒寡母”一般,孔笙總不會看着別人欺上門來。

    “幾位若是來探病的,我家莊主如今身體不適,不好見外客,還請諸位改日再來,或是留下拜帖,翌日自當回禮,若是要當惡客,卻是當我巨劍山莊無人了。”

    管家一夫當關,若干青壯下人在他身後成扇形堵住了門口,並不讓那些鬧事的人進來。

    “便是我等就要當這個惡客呢莫在這裏唬人了,莊主不是生病,而是傷重起不來了吧,若是有個能說話的,只管叫出來說話,若是不能,就不要怪我等非要爭個地位高低了。”

    堵在門口的是附近的一些江湖幫派,如今出面的都是跟獒龍等同的三流幫派,往日裏跟巨劍山莊無仇無怨,怕是還多有仰望,這會兒是聞見味兒了,紛紛圍上來想要分食。

    若是他們成功,從此再無巨劍山莊,若是不成,也不過是一幫人的風向標,能夠讓他們再想想如何對待巨劍山莊。

    江湖就是如此,前浪被迫,不死就要逆風而起。

    孔笙趕過來的時候,兩邊兒已經快要交手了,看着那些人拿着刀棍,分明就是惡客臨門,孔笙也沒客氣,上去一通拳腳把人挨個打了出去,站在門檻內,看着外面倒成一片還在咒罵不斷的人們,冷麪而斥:“這就是惡客的結果。”

    他纔出江湖,也不會放什麼狠話,這樣一句話已經是極限,而他還不太懂立威的套路,出手留有分寸,不過是養兩天就好的皮外傷,更多就是淤青紅腫,並不傷筋動骨,於這些江湖混混來說,那就是“弱”的表現。

    哪怕對方的頭頭已經栽了個跟頭,卻完全沒覺得這是什麼厲害人,無視對方的話語還要再衝上來,口中還不乾不淨罵着:“什麼巨劍山莊,有本事拿巨劍出來看看啊,也讓我看看是什麼神兵,或者乾脆改名叫做拳頭山莊,我聽着還更順耳吶。”

    “你們,還不配見。”

    話語從後傳來,個頭略顯高挑,並不矮於幾位壯漢的美人從後而來,前人側目,自然讓出她的身形來,翠黃明亮,周遭人的眼中也跟着一亮。

    孔笙站在門口,正對着美人,眼中帶着些期待,巨劍山莊的小姐,對方的巨劍不知道使得怎樣

    他此來,一是幫着師父走動一番看望老友,一是爲了討教武功,天下武功,從沒有閉門造車就能天下第一的,若要有所進益,必然要有所交流,從親朋故舊開始交流,可以點到爲止,輸贏都不傷感情,正合孔笙的性子。

    他是那種又想要武功增進,又不想要跟人生死相搏的,便走了這種溫吞路子,而不是像很多初出茅廬的小子一樣四處下戰書挑戰,萬一碰見那個不高興的,直接死戰,有個萬一他豈不是冤枉。

    被衆目集中的美人並沒有露出怯色,也少了那日同船的拘謹,手臂揚起,便有一點金芒閃過,再看時,便見到那領頭的捂着右胸口,血色從指縫之中滲出,身後牆上,桃花釵頭已經染了血色,滴答而下。

    不知道多長的簪子,竟是沒入磚牆之中,只留下了一點血染桃花。

    “下一次,是心口。”

    美人面色平淡,不動如山,然在場之人,再無一人敢聒噪,敢上門鬧事也不是不會功夫,剛纔那一下看都沒看明白,真正的不明覺厲,真正面對的那人更是感受到了莫大的壓力,額上都冒出了汗來。

    “好,今兒我魏五認栽,我們走”

    咬着牙帶着人離開,自稱魏五的還真是有兩分硬漢氣質,而隨同他的那些個,則完全就是烏合之衆的樣子,聽到要走,一個個腿腳麻利,扭頭就跑了。

    孔笙看着那簪子,琢磨着,剛纔那一下流光太快,他竟是也沒看太清楚,自問若是自己,躲還是能躲,本能這玩意不會辜負習武多年的身體素質,但想要反擊恐怕就要遲滯片刻。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