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代的永平候是個有才幹的,早就看出武勳不長久,在家族之中辦了族學,這也是時下各大家族的興起之源。
每一代的永平候都堅持資助族學, 一代代培育下來,族中也多有幾個成才的。
有了這麼一位提倡, 族中的人, 慢慢也規矩起來, 洗淨了腿上的泥, 一個個都進了族學。
不過三代人的努力, 族學就很像樣子了。
各方面的規矩繁多, 但在這些規矩之中透出來的禮法,也是頗爲值得深究的。
古代還是很正常的古代,對特殊能力, 如精神力比較寬容, 但對其他的就不那麼友好了。
袁硯身體不太好, 胎裏的時候就失了營養, 後來補總是有所欠缺,秀氣文靜的外表看着便有幾分羸弱感,但他的學習卻還認真, 只不把這種優秀表現出來,免得出頭的椽子先爛。
不是他非要這麼慫,實在是時不待我,再有個兩年左右,永平候就會因爲站錯隊而被清算。
扳着手指頭算算,再有一年多,新帝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老皇帝留下來的這些人必然要被趕下去一些,永平候因爲自家出身的賢妃娘娘,支持了賢妃娘娘的兒子,也就是永平候的外孫四皇子,而四皇子奪嫡的時候表現過火,新帝上位,他就是第一個倒黴的。
先是被圈,然後被貶,接着又是被斥,最後被自殺謝罪。
在這一串過程之中,永平候出於血緣或者不忍,又在新帝眼皮子底下搞小動作,最後的結果,還能有什麼好果子喫。
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一人獲罪,雞犬陪葬。
袁家因永平候而起,因永平候而亡,九族之內,逃不掉,沒法逃。
在此之前,越是出風頭的越是上黑名單,到時候想逃都不好逃,袁硯估摸着自己這小身板,被清算的時候也就車軲轆高,說不定還能逃過一劫,流個放啥的,天高皇帝遠,似乎也無所謂逃不逃的,具體情況具體分析吧。
可能是上個世界的習慣帶到了現在,現在的袁硯好享受多了,在享受生活的時候想太多有的沒的,可是很影響享受質量的。
反正這個世界
界似乎也沒什麼太過超凡的能力,神話啊,傳說啊,大可不必放在心上,有些世界是真的曾經有那樣一個過去,有些世界,就如海市蜃樓一樣有那麼一個投影。
還有句話怎麼說的,謊話說一千遍也成了真的。
第一個編故事的人可能就是隨口說說,但是沒想到有人就此衍生出更多的相關故事,一個故事成了系列,就此換假成真。
呃,這樣想,似乎
“袁硯”
忍無可忍的福字在上頭喊了一聲,袁硯反應慢半拍似的回過頭來,視線好半天沒個焦距,等到要被打手板的時候才醒過神兒,卻也爲時已晚,過錯就要罰,小聰明什麼的只會加罰。
袁硯也沒反抗,老老實實低着頭認錯,捱了兩個手板,夫子可真是不留情,兩下把手心都抽紅了,好歹是左手,也不妨礙繼續寫作業練大字。
七歲的袁冼是標準的留級生了,五歲入學,兩年都沒從幼學班升級,實在是幼學班的老大哥了。
而他的皮,很多夫子都領教過,很多小事上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過去了,即便如此,日常挨手板最多的還是他,他總會帶頭惡作劇,也是很多夫子眼中的頑劣之徒。
差學生對好學生大概有一種天然的仰望情緒,看到對方猛然間捱罵了捱打了,可能都有一種“別人家的孩子”突然坍塌的感覺,可能會痛快,更多的也有些悵然吧原來他也會犯這樣的錯。
袁硯哪怕不曾表現出色,卻也是班中當之無愧的好學生,袁冼就跟他同桌,對比還是挺鮮明的。
“一時走神了。”
對着夫子沒多辯解,對着同桌,解釋了一句。
這一句下來,就是一發不可收拾,袁冼像是來了勁兒,不斷地跟袁硯發問,他本就是個孩子,偶爾熊,但也不壞,還算熊得有分寸那種,捉弄人並不過分,算不上霸凌,能帶着一幫小孩子玩兒,爲小孩子出頭撐腰,某種程度上,這個老大哥還是挺稱職的。
他熱情地一句句問,袁硯便不好都不答,一問一答,不知不覺就聊得多了。
“我最喜歡學武,偏偏他們都不讓,什麼天下承平日久之類的,難道學武了就要打仗嗎我就是喜歡學武,爲什麼非要坐在這裏,聽那些聽也聽不懂的文章。”
幼學班的夫子教課並不算不上迂腐,通篇朗讀,
一句一句領讀,一個字一個詞地解釋意思,偶爾有的夫子說嗨了,還會來點兒題外話,順便講講歷史什麼的,就此拐到詩詞上去也是很經常的事情。
美好的韻律,優雅的詞句,潛移默化地進行着薰陶,哪怕很多人幼學班之後就不會再往上努力,但言談舉止,總還是會帶着些書香氣息。
課後的時候,夫子還會留下一些作業,大字是必須的,先寫大再寫小,誰都是從這個階段起步的,除此之外就是背誦,今天所學內容的背誦會在次日抽查,若是誰背不出,手板都是一樣的疼。
此外,還有一些拓展閱讀,夫子會給出幾本書的名字,家中有條件的就可以看一下,沒條件的可以藉着看一下,不要求背誦,但是要求理解。
如果不管怎樣也都不想看,那也無所謂,師傅領進門,修行看個人嘛
袁冼就是寫完作業扔書本的人,再要看什麼課外閱讀,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然而今日大約是跟袁硯聊得好了,袁硯說要去族學中的藏書館看課外閱讀的時候,他也跟着來了。
一同往這個方向的還有幾個,碰見了認識不認識,也都會點頭微笑一下,能夠入族學的,不是袁家人,就是袁家親戚,多認識一個人也不是什麼壞處。
袁硯年齡雖小,認識的人卻多,很多高年級的都會被他叫一聲“哥”,一路走下來,“哥”“哥”“哥”不斷,也是挺有意思的。
“沒想到你的交際還這麼廣闊。”
袁硯有些刮目相看,對這種校霸類型的人物,不說敬而遠之,旁觀的時候總覺得有幾分新奇,哪裏想到還會有人跟校霸關係這般,不說特別好,但也顯得很熟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