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 怎麼會 ”

    袁毅守孝之前好歹也是個五品官, 來家中宣旨的並不是太監, 那大概是永平候纔能有的待遇直接帶着聖旨去的太監, 到了袁毅這裏, 就是一個軍中小將般的人物,口頭說了一聲,伴隨着來的還有戶部負責查抄家產的一個官員,六品官。

    “大人, 這到底是什麼 ”

    袁毅作爲家中的頭面人物,好容易止住了震驚的思緒, 上前去要詢問, 對着那個六品官低頭。

    六品小官已過中年, 個子還不如袁毅高, 這會兒卻趾高氣昂地拉長了調子說:“聖旨已下, 大人是想要抗旨嗎”

    隱隱有攔路狀態的袁毅被一將, 趕緊側身讓開路來,那人一揮手,便有兵士順序往裏面跑去, 整齊劃一的腳步聲擂鼓一樣擊打在人心頭。

    袁毅忽而想起什麼, 忙道:“裏面還有女眷 ”

    但卻沒人理會他這些話了, 連同那個六品官, 都已經大大方方走到正堂主位坐下,等着抄家的兵士過來報賬。

    後面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的夫人和姨娘們都在惶然,猛然間這麼多兵士衝進家門, 任誰都會心中發慌,最令人不自在的便是她們都被驅趕了出來,趕到一間大院集中了起來。

    不時能聽到一些瓷器被砸碎的聲音,還有些叫罵聲,下人奴婢們一開始還有些不解,有的張口就罵了,結果得了一頓好打,還有些奴婢的哭聲,丫鬟們之中難免有好看的,少不得被那些粗魯兵士佔些便宜,他們也不敢太過,但多摸兩把總是有的。

    被趕出來的時候,有幾個年輕姨娘,都沒少挨這些黑手,再有那種如同打量貨物一樣的眼神兒,實在是讓人心亂如麻。

    袁硯這些時日都沒去族學之中,他們身上還都帶着孝,老老實實在家中,正好碰見這場抄家,他那時候正在夫人身邊兒被問話,當下就跟着夫人一起到了廳中。

    廳中座位並沒有幾個,夫人示意孩子們坐下來,亂成一團的姨娘們和貼身丫鬟嬤嬤都在竊竊私語。

    往常若是這般,少不得要被夫人身邊兒的嬤嬤說上兩句,但這時候,誰都沒有心情,都在猜測這到底算是怎麼回事兒。

    有的姨娘身上已經有些亂了,那些顯眼的首飾被粗魯地拽走,髮絲散亂,淚水又花了妝容,悲慼戚的哭聲愈發讓人心煩意亂。

    “好了,都閉嘴,凡事自有老爺在吶,還沒到哭的時候。”

    夫人怒喝一聲,廳中霎時一靜,外頭的雜亂聲就愈發清晰了。

    袁毅這時候進來,正是夫人穩住局面的時候,他也沒留意到,只心中多有些安慰,來到夫人身邊兒,拍着她的手說:“放心,沒事兒的。”

    短暫的一面之後,他們很快被分開,女眷另有關押地點,男人們則直接被押入了牢中。

    袁硯的年齡,不大不小,跟着女眷也可以過關,他卻選擇跟着兩個兄長還有袁毅一起進了牢房。

    這次關押的人太多,一個牢房之中好多人,也沒特意把他們分開,看看左右牢房,不斷被押進來的人都是袁家的人,互相招呼着問了,這才知道這株連九族的禍事便是從永平候那裏起的。

    有人便罵道:“早知今日,該早早與那永平候分宗,就不至於被連累至此。”

    這種後悔話實在是沒什麼用,感慨過後,便有人樂觀地表示自家沒什麼違法犯忌的事情,應該罪不至死,更有比較通律法的說更可能是流放。

    兩個哥哥聽到這裏都鬆了一口氣,他們年齡大了,流放也不怕什麼,總是能活下去的,就是年齡小的,跟在女眷那裏,也不知道路上怎樣走法。

    袁冼和袁銘也被關進來了,兩個在斜對過的牢房裏,見到袁硯,袁冼還高興地打招呼:“我還當你在女眷那邊兒吶,那邊兒的條件大約好些 ”

    昏暗牢房之中,這麼一個心大的透着喜氣的招呼聲,還真如明媚的陽光一樣,過了最開始的恐懼勁兒,也有人感慨這是哪家的小子,竟是這般皮實。

    袁銘早聽得很多人在罵永平候,好像這時候劃清界限,就能撥亂反正洗清自己一樣,也沒理會袁冼招呼的話,諷刺周圍的罵聲道:“沾好處的時候沒少了你們,不知道打着永平候的旗號都做了什麼污髒事兒,這會兒吃了虧,倒是怪起永平候來了,這臉皮,可真是有城牆厚了。”

    “這話是怎麼說的,我等與永平候的血緣關係難道是我等自己貼上去的不成永平候一族

    族之長,做事情難道不應該謹慎思量,連累了我等,竟還不許人抱怨幾句,說幾句自白的話了。”

    “呵呵,我怎麼沒聽說永平候欺男霸女,不知是你們之中哪個做的,可有臉認”

    聖旨上的罪名再怎麼也不會說是奪嫡失敗之類的話,便用一些族中人所犯的罪羅列出來,如此,還真沒有幾個是永平候自己乾的,着實要喊一聲冤枉了。

    “小兔崽子,倒是好孝心,都身陷囹圄了,還不忘給你爹開脫 ”

    那人正和袁銘在一個牢房之中,話沒說完,一個拳頭就上來了,袁銘自幼練武,他本身又有天賦,又有名師,自家營養又跟得上去,十來歲的孩子,力量比成人大多了,打這些轉文多年的大人,一打一個準兒。

    那人當下就被打倒在地,哎呦聲不斷,還在不斷咒罵,連“寡婦生”“婊、子養”這樣的話都出來了,惹得袁銘紅了眼,打得愈發狠厲,一拳一拳,都是照着臉面上打的。

    本來就擁擠的牢房之中竟是爲他空出了一圈地方來,有想要拉架的,看他那狠樣,竟然是不敢伸手。

    這一通打併沒有多長時間,袁冼發現就停了說話往裏頭擠,沒等他擠到前面幫把手或者喊個加油什麼的,就聽得“咔嚓”一聲,比拳頭悶擊的聲音不同,這一聲脆得多。

    “怎麼了,怎麼了,銘哥,我來幫你”

    袁冼旁邊兒的正是他老子,被他撥拉了一把直接側身在他頭上來了一下,“幫個屁幫,給老子滾一邊兒去。”

    這位自詡讀書人,已經好久沒有這麼爆粗口了。

    袁冼來不及驚訝,先看到了裏面情形,那個滿臉是血的大人已經不動了,而袁銘緩緩從他的脖頸間收回手,那樣子

    “這是,死了”

    袁冼驚訝出聲,現場只有他的聲音。

    那邊兒的人堵住了欄杆處,隔着一條通道,看不到裏面的情形,袁硯用精神力掃了一下,知道情況之後微微搖頭,袁銘這傢伙身上一向戾氣重,這一次,算是徹底爆發了一回。

    本就是要流放的一羣人,死了一個兩個,也沒什麼打緊,真正的要犯,如永平候那一家子纔是名單之上的重點。

    袁家這邊兒的

    的人可能還是有些親情觀的吧,死了的人平時嘴就有點兒損,跟大家人緣兒都不是很好,而他既然死了,那沒必要再拖一個上路,沒人說出牢房之中的詳情,哪怕獄卒拖屍的時候看到屍體並非自然死亡,也沒多事兒,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地過去了。

    袁銘沒有跟永平候一家子嗣在一起,流放的時候大家才知道在他被遷出來的時候,族中的族譜就做了變更,直接把他記在了袁家某一房絕嗣的名下,這邊兒流放的時候便也是按照那樣的標準來的,竟是讓他活了下來,成了永平候唯一的血脈。

    因是聖旨所批,永平候一家甚至沒等到秋後問斬,就直接血染菜市口,等到春暖花開,袁家這些人,在御史摺子上有名有案的都被判了刑,其他那些沒什麼大事兒的才輪到流放。

    這些人中,袁毅一家,袁冼一家,還有袁銘一個,都是流放名單上的人。

    女眷那邊兒,原屬於袁家的奴婢都歸了官,直接官賣,賣到什麼樣的地方,純粹看運氣,剩下的女眷,被處理的那些人的女眷直接入了賤籍,進了官辦的花樓之中。

    再有被流放這批人的女眷,則是跟着一起流放。

    年齡小的孩子也不例外。

    有幾個尚在襁褓中的,關押時間都沒熬過就直接沒了,活下來的女眷都有些瘋癲,還要跟着一起流放。

    聖意如刀,誰都看得出這是新帝要清理舊臣了,大家都不敢冒頭,出城的時候,哪怕袁毅還有幾個好友,也沒見幾個過來相送,只有些喬裝改扮的下人,偷摸地塞了點兒碎銀子過來。

    其他人也大抵如此,彼此目視,都覺人情冷暖,此刻品味徹骨。

    “罷了,快走吧。”

    流放的人是不能坐馬車的,純走路,帶隊的差役還有些不耐煩,這可謂是苦差,一大幫子人,就他們幾個,若是出點兒什麼亂子,因爲這個,他們的態度倒是還好,不至於動輒打罵羞辱,但也少不了幾個沒人照應的,一晚上人就不見了。

    等到有人找女兒的時候,才被驚覺失蹤的人已經好幾個了,還都是女的,怕是被這些差役偷偷賣了去,但無憑無據,也不好亂嚷嚷,沒人會理犯人的苦。

    “我要逃,你們走嗎”悲劇發生前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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