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回到這裏的,傀儡外殼在進城之前就脫下來了,青衣颯颯,走到大殿門口的時候,身影已經落入殿中,不等守衛通報,便有長老招手讓他進來。

    “你爲何遲歸”

    洪長老直接質問,半點兒掩飾的意思都沒有,到了他們這一步,很多事情反而更爲率真,心中所想,口中即言,無所顧忌,似更合逍遙之道。

    慕容恆拱手爲禮,待他施禮之後,鍾長老臉上神色略微緩和,能夠行禮,就證明還不是投敵,這種最簡單的判斷看似自大且不周,但對他們這等人來說,已經足夠判斷,其中該是另有隱情。

    “此行倉促,總還有很多事情未曾看清楚,這才特意停留一二,邀天之幸,對那黑霧雖沒奈何,卻改得一斂魂陣,可對付異族之橋,若能斷了兩方世界的聯繫,便是那黑霧再甚,影響也難以橫渡虛空,到達我們的世界,如此,人族便可得救。”

    表面上看是異族的侵略引發人族的大危機,不得不建設虛空戰場,禦敵於外,但內在的,還是那個導致世界崩潰的黑霧迫之太急,誰知道它會不會順着那道“橋”直接來到這邊兒世界,迫得人族無處安身。

    “哦斂魂陣又是你那等邪陣”

    洪長老皺着眉,頗爲不悅。

    鍾長老卻是哈哈大笑:“這個時候還管什麼邪不邪的,能夠管用就好,這斂魂陣如何作用,速速說來,若是可行,佈置下去就是。”

    劍宗宗子按捺着性子,聽完了慕容恆對斂魂陣的介紹,之後發問:“我已經聽聞煉魂陣,效用更好,這斂魂陣,收斂異族魂魄,可是有什麼用途不成”

    “異族於我爲仇讎,戰場之上,身死化煞,總是天地之災,若可行,我人族難道容不得異族生存麼既能一戰定乾坤,何必殺戮太甚,於道心有缺,不如放其入輪迴之中,生死輪轉,前事盡消。”

    相戰千萬年,縱是有那種戰場上誅殺人族的仇敵,也還有很多新生者,並未接觸戰場,若是不加分辨,一應誅殺,對道心而言,的確有些妨礙。

    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爲何要有一個遁去的一天道尚且留存一線生機,他們若是太過,將來自身怕就是找不到那個生機一線了。

    因果輪迴,莫不如是。

    既然是修仙者,對這一套論調都是熟悉的,也是贊同的,人心所向,便是如此,聞言,哪怕是洪長老,也對慕容恆刮目相看,未曾料得這人心性竟算中正。

    委實是那些手段之中的邪氣讓人側目不悅,比起斂魂陣,那煉魂陣就着實太霸道了,半點兒不容人。

    大殿之中,不止洪長老微微點頭,其他幾位長老也都似有讚許之色,這般心性纔是修仙者該有的。

    見得幾位長老態度,問出那句話的劍宗宗子恨不得自打嘴巴,懊惱之色浮現,一瞬又收斂,他適才質疑,分明有懷疑慕容恆收集那些異族魂魄的用意,但聽對方這一說,高下立判,竟是自己枉做小人,助對方登天了。

    這一番心中較量並未落於痕跡,表面上,劍宗宗子跟着誇讚,甚至還引得周圍幾個年輕人一同誇讚,殿中一派和樂,已經約定先看看斂魂陣效果,若是可行,哪怕他們這些年輕人不能深入,那些長老們也不會自拘身份,再讓小輩下場了。

    “戰場千年,虛空難渡,若是斂魂陣可行,一舉掃清寰宇,我等也不介意親自下場,去與小輩一爭高下了。”

    鍾長老率先表態,其他長老也隨之附和。

    慕容恆聽得“小輩”之語,忽而明悟,這不僅僅是說人族這邊兒的天之驕子們,還是在說異族那邊兒神力低微的那些,這些長老們,身居高位,所看所想與他們已經全然不同,生死膠着的戰況,於他們也是小輩相爭,說是沙場練兵還不至於,但遊戲人間的意思卻有兩分。

    若非異族所在世界之中還有黑霧年年逼迫,他們也不會有多麼認真地看待這件事。

    反過來想,能把異族都看做小輩,這些長老們的心性顯然已經拔高到另外一個層次上去了,再不是凡人所能及。

    慕容恆一直不知道幾位長老的修爲到底多高,但他所經過的修仙世界之中,這個已經算是層次最高的了,他自身都有化神修爲,幾位長老必然更上幾層境界,如此一來

    修仙者修煉到最後,恐怕也不能簡單稱之爲人族了吧。

    每晉升一個境界,都會對自身帶來一層洗練,層層遞進之後,屬於凡人的那些似乎都會被洗掉,不僅僅是七情六慾相關,還有一些別的,比如說爲何高階的修仙者難有後代子嗣,可能就是相關的能力已經丟失了,或者層次的提高已經很難被允許傳承後代了。

    於我而言,並無區別。

    系統的回答似乎有幾分冷漠,顯然,大世界層次內的人族,哪怕是修仙者,還是這種大能,在它眼中,也與凡人等同。

    斂魂陣很經得起考驗,慕容恆多個世界的經驗堆積成這個世界的功勳,在鍾長老的首肯之下,幾位長老就把佈置陣法的任務給安排了,直接弄了一個超級大陣,把聚在一起的異族全部囊括其中。

    異族不通陣法,哪怕他們也向人族學習,但這些東西,可不是看幾眼就能看會的,並無察覺之下,陣法發動,毫無意外,盡皆伏倒。

    那場面頗爲壯觀,慕容恆與陳子鳴站在飛舟上觀看,飛舟上佈置了一個小陣法,靈石驅動,能夠隔絕外面的煞氣,然煞風如霧,視線總有幾分不清,於風攏殘雲之中,一片異族倒地,寂然無聲,壯觀又震撼。

    “就這樣結束了”

    陳子鳴神色茫然,看着下方,眼珠都不轉一下,似乎不知道發生了什麼。

    沒有轟轟烈烈的鬥法痕跡,不見長劍鮮血的揮灑,沒有人族的屍體成爲異族的口中食,也不見異族兇蠻殘酷之色,靜謐之中,所有的異族倒下,歪七扭八的身體就此再無聲息。

    “是啊,這樣就結束了。”

    慕容恆的話語有些感慨,這比想象中的要簡單,是最初來到這裏的他想不到的,然而關鍵不是這些異族,而是異族之後那道聯繫的“橋”,是否因此毀掉。

    “斷了”

    “斷了”

    “斷了”

    天地間似乎有些轟然之聲,從遠方傳來,一道一道,聽到的人都在高喊這一聲,聲音之中充滿了欣喜。

    慕容恆遙望,他的目力還沒辦法企及那麼遠,似乎是知道他心中所想,一道水幕以天爲幕,放出前方景象,那近乎肉色的“橋”斷了,如同消融一樣斷掉了,沒了“橋”的束縛,那個被迫停靠在虛空戰場旁邊兒的世界也逐漸遠去,兩方世界的規則不一樣,本來就很難相遇,不知道當初的異族是怎麼找到這裏的,但現在聯繫斷了,自然也就回歸各自的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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