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參天 >第一百一十七章 福兮禍兮
    賢清鎮離上清祖庭有五十多裏,上路之後南風催馬甚急,拖到最後一日是爲了縮短對方覈實的時間,自遞送名錄到授籙有兩天時間,元天宮離祖庭有七百多裏,除非對方派出紫氣高手前去核實,否則無法在兩天之內往返。

    紫氣高手的架子都是很大的,即便是掌教也不能隨意驅使,他眼下就是在賭,賭上清掌教因爲天蟬一事分神,也賭她不會因爲一個三品居山的符籙而派出紫氣高手親往覈實。

    已經拖到最後一天了,就不能再拖了,最好能在上午之前將名錄送到,若是拖到最後時刻,怕是對方也會起疑。

    東行,出了鎮子就進了山區,此時是六月,山中草木旺盛,原本兩丈寬的山路被林中探出的樹枝擋去一半,只剩下一丈左右,駕車之時需要打起精神。

    天元子雖然教導他的時間很是短暫,卻留下了三條忠告,這三條忠告被南風奉爲指路明燈,處世準則,自那之後,他所做的任何事情都條理清晰,前瞻充分,一旦動手便如行雲流水般流暢,心無旁騖,底氣十足。

    但這一次他沒有這種感覺,他心裏沒底,很是心慌,有些事情可以通過前瞻來推斷可能出現的問題並提前想好對策,但此事他雖然也進行了前瞻準備,卻有太多不確定的變數,滿打滿算也就五成把握。

    走出十幾裏,南風越想越感覺心裏不踏實,先前不該貪大,授籙居山太過貪婪,若是降低幾個品階,成功的可能性會更大一點,但此時白紙黑字已經寫上了,也沒辦法更改了。

    就在南風焦慮不安之時,後方出現了兩掛馬車,由於山路狹窄,南風也無法讓路,只能催馬加速,疾行向前。

    臨近午時,南風趕到了目的地,與玉清和太清的巨大門牌不同,上清宗山前沒有高大的石牌,而是以山爲門,上清宗三個古篆大字就刻在山洞上方的山體上。

    山門外面的廣場很是寬闊,由於不到授籙時間,廣場上的馬車也不多,只有四五輛,南風將馬車趕到東北角落,立杆卸轅,將馬牽了出來,栓到了東面林中。

    他隨身帶了包袱,裏面是嚴風子的道袍,自隱蔽處換上道袍,又整了道髻,換下的衣服也沒敢放進包袱,而是藏到了草窠裏。

    收拾妥當,南風拎着包袱向山門走去,這條進山的通道貫穿山峯,有四五里長,高三丈,寬兩丈有半,甚是寬敞。

    洞頂每隔十丈就有一隻巨大的吊頂火盆,火光熊熊,亮路照明。

    行出兩裏,通道兩側出現了山洞,裏面有道人坐着,見南風到來,右側山洞走出一人,“無量天尊,道友請了。”

    “無量天尊,有禮。”南風對道家禮儀甚是熟稔,應對自然。

    “道友自何處來?”問話那人面帶笑容,當是此間的知客道人。

    “回道兄問,我乃元天宮的道人,此番來朝乃是呈送鄙宮當年補授名錄。”南風答道,祖庭對於道人如同朝廷對於百姓,用詞定要有禮謙卑。

    “遠道而來,辛苦,辛苦,請入。”知客道人擡手揖路。

    南風道了謝,繼續前行。

    眼下這條通道既是進山路徑,又是上清宗繁星堂的所在,但繁星堂位於通道左右兩側的山體內部,自通道中行走,見不到繁星堂的道人。

    不過在前往繁星堂的兩條橫行通道的頂部各刻有兩個大字,往東的通道上面刻的是有靈,向西的通道上面刻的是衆生,有靈應該指的是七竅人類,而衆生指的想必是異類。

    環視左右之後,南風拐進了右側通道,前行不遠,遇到了一個小道人,於是稽首問道,“道友請了,請問蔣真人何在?”

    “哦,你是來送名錄的吧?”那人隨口反問。

    “正是。”南風答道。

    “喏,盡頭那處洞府。”小道人側身右指。

    南風道了謝,向東行走。

    通道左右又有通道,那些通道的兩側皆有大小不一的洞窟,有些裏面有光亮,有些沒有。

    山洞裏並不安靜,有些洞窟會有說話或是誦經的聲音傳出,不過聲音都不大,這裏雖然中空,卻是一處相對封閉的所在,若是說話聲太大,就會有回聲出現。

    通道盡頭有一處山洞,洞口有木門,南風敲門,裏面的人應聲准入。

    就在南風準備推門而入之時,右側忽然傳來了呼喊,“南風?”

    這聲呼喊把南風嚇的亡魂大冒,驚恐轉頭,只見一個年輕道人正自南側向此處快步走來,猛一看,有些眼熟,再細看,不是別人,正是當日欺負他,被他用板凳打破了頭,隨後又落選太清,憤恨離去的舊識孔一鳴。

    孔一鳴本來就比他大,時隔兩年,又長高了不少,已完全是大人模樣,不過樣貌和身形有變化,性情卻沒有變化,走近之時臉上並不是親近熱情,而是冷淡疑惑,“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此時南風已經敲了門,裏面的人正等他進去,但孔一鳴與他說話,他又不能不答。

    剛想說話,孔一鳴又道,“你不是被太清宗收了嗎,爲何身穿本宗道袍?”

    “此事說來話長,我先進去公幹,稍後再出來與你說話。”南風試圖穩住孔一鳴。

    未曾想孔一鳴並不買賬,反而刻意擡高了聲調,“你是太清道人,跑到我們上清宗有甚公幹?還穿了我們的道袍,是不是想行那雞鳴狗盜之事?”

    南風聞言如墜冰窟,完了,徹底完了,千般思,萬種慮,未曾想半路殺出這麼一個掃把星,當年在太清宗的時候他對孔一鳴一直很是照顧,但此人不分好歹,將不得入選的責任推到了他的頭上,一直對他懷恨在心。

    本就緊張,那木門又被人自裏面拉開了,一個四十歲上下的中年道人邁步而出,沉聲問道,“何事喧譁?”

    “參見真人,”孔一鳴深揖行禮,彎腰說道,“回稟真人,此人乃太清道人,生性奸猾,無有品德,此番他穿了我宗道袍,鬼鬼祟祟的來到此處,定是意圖不軌,還請真人嚴查。”

    那中年道人皺眉看了孔一鳴一眼,又歪頭看向南風,“你自何處來?”

    “回真人問,我自南國來。”南風答道,事已至此,授籙已經無望,能全身而退便是造化。

    “爲何穿着上清道袍?”中年道人擡高了聲調。

    “我自太清不得存身,便裁了道袍來投上清。”南風努力剋制心中恐慌,力求語氣平和。

    由於南風並未否認與孔一鳴認識,也並未否認曾是太清道人,那中年道人便不得審訊盤問,沉吟之後問道,“你敲門所爲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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