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陽壽未盡,這地仙位次打死也不領受,但眼下命在旦夕,不得拖延,便是失望,也只能認命,“南風子奉詔。”
聽得南風言語,那年輕天官略感驚訝,自雲端衝其擺了擺手,“恭喜真人,真人請隨我來吧。”
天官言罷,南風便感覺身子一輕,隨即離地升空,離地之時有如釋重負之感,又彷如褪下了一件衣裳,心中有感,自空中回頭下望,只見自己的肉身已經癱倒在地,呂平川等人正在攙扶呼喚。
“大哥,胖子,莫離,”南風高聲呼喊,“好生珍重。”
南風喊的大聲,但呂平川等人卻不曾聽到。
眼見不得喚醒南風,胖子擡頭看向空中,急切尋找,高聲呼喚,卻不見南風蹤影,亦不得南風應答。
南風能看到胖子等人,也能聽到聲音,但胖子等人卻看他不到,也聽不到他的迴應。這種情況與魂魄離體的情形很是類似,但此番他離體的已不是魂魄,而是元神。
魂魄和元神是同一種事物,但它們也有不同之處,二者之間的關係很難表述,若是非要強行描述,與知了猴和蟬的關係有些相近,魂魄就是土裏的知了猴,元神就是飛在天上的蟬,元神由魂魄強化而成,卻與魂魄有着本質區別,每個人都有魂魄,但不是每個人都有元神,只有那些修行有成的道人和奇異人士纔有可能將魂魄強化爲元神。
南風的元神在那天官的招引之下飛到雲頭,落於天官一側,腳下踩踏的白雲很是輕浮,站立其上,如同踩踏水中浮冰。
“恭喜真人,”那年輕天官將手中卷軸雙手遞給南風,“請接御旨。”
元神亦有形體,凡人不得看到,本人卻能,待那天官說完,南風伸手接過了那副卷軸,“有勞天官。”
“份內之事,”年輕天官隨口說道,言罷,伸手下指,“你不曾受封領職,便不得現身見人,若是有未盡之言,本官可代爲告知。”
見那天官說的客氣,南風微微安心,搖頭說道,“不敢勞煩。”
“那好,咱們這便去了吧。”那年輕的天官言罷,微風生起,白雲攀高。
就在此時,下方傳來了一聲高亢唳鳴,南風聞聲下望,只見八爺雙爪抓着他的肉身,振翅飛起,疾速鼓翼,衝他急飛追來。
呂平川等人看不到元神,但八爺能看到,確切的說是能夠感受到,眼見天官要帶走他的元神,情急之下便來追趕。
眼見八爺來追,南風好不悲傷,自雲端揮手,示意它不要追趕。
八爺貌似不曾看到南風的手勢,亦可能是看到了卻不曾遵行,拼命扇動翅膀,帶着他的肉身飛到雲團一側,卯足氣力,張嘴發出悲亢叫聲,“咕咕,嘎!”
八爺一叫,南風立刻感覺身子發飄,確切的說是元神不穩,在八爺抓縛之下的本體傳出一股強大吸力,正在試圖將他強行帶回。
見此情形,那年輕天官右手反揮,發出一股銀色靈氣籠罩南風全身,轉而衝急切呼喚的八爺說道,“你家主人已經證位飛昇,此乃喜慶幸事,莫要掛牽,快些退去。”
男人應該堅強,南風也的確堅強,但總有一些事情是他無法承受的,此前他自認爲已經安排好了後事,卻側重於親友,而忽略了八爺,對八爺沒有進行妥善安置,也沒有想它所想。
八爺的所作所爲令他慚愧動容,或許對於他來說,八爺只是他的坐騎,但對八爺來說,他卻是八爺的全部。
八爺當年曾經發出過類似的聲音,那是在他經受天劫魂魄波動的時候,與那次相比,八爺此時的叫聲更加高亢。
八爺的這種叫聲有招魂奇效,但這種叫聲貌似大耗真元,連叫數聲之後,八爺便精神萎靡,身形開始搖擺。
便是這般,八爺仍然不曾離去,仍然竭力堅持,不懈努力。
只有南風自己明白,是付出了多大的努力纔不曾落下淚來,爲了沖淡悲傷,只能高聲怒斥,命八爺回去。
見此情形,那年輕天官大動惻隱之心,擡手撤去罩在南風周身的銀色靈氣,右手探附其肩,助其現身,“交代幾句吧。”
得天仙靈氣助力,南風現出形體,衝八爺高聲喊道,“不可胡鬧,快些回去。”
八爺聞聲停止唳叫,但它卻不曾離去,而是滯留在旁,咕咕低鳴。
在見到八爺抓着南風本體飛起之後,胖子便隨之凌空,此時已經到得八爺近處,南風現身,他也能看到,急切喊道,“南風。”
“記住我先前所說的話,先去一趟鳳鳴山,帶它下去。”南風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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胖子不曾騎乘老白,全靠自身一口靈氣支撐,方纔能夠自空中懸停,此時已經支撐不住,聽得南風言語,趁勢落到了八爺背上,“別胡鬧,快跟我下去。”
胖子升空之時是帶了雙錘的,胖子自身的重量,加上數百斤的玄鐵雙錘,再加上南風本體的重量,已經超過千斤,八爺承受重負,拼命鼓翼,支撐的異常艱難並不退走。
見八爺辛苦,南風好生痛心,情急之下只能衝其說道,“我沒有死,只是出去做些事情,等事情辦完,我就回來找你,聽話,快下去。”
聽得南風言語,八爺心頭一鬆,身形急墜,但它擔心南風言而無信,急墜數丈之後又鼓動雙翼緩慢的飛了上來。
八爺是南風一手養大的,自然知道它心中所想,八爺是想得個認真的答覆,嚴肅的承諾。
“我一定會回來找你。”南風衝八爺正色說道。
八爺聞言,如釋重負,心頭一鬆,竟然氣竭暈厥,自空中倒栽了下去。
“哎呦我的祖宗。”胖子急忙扔掉雙錘,抓着南風的本體急墜落地,匆匆放下,再度躍起,與呂平川一道將八爺接下。
“有得必有失,”那年輕的天官收手開口,“有些事情遲早都是要放下的。”
“多謝天官。”南風稽首道謝。
“舉手之勞,不足掛齒,”那年輕的天官很是和氣,“不能錯過時辰,咱們去了吧。”
南風點了點頭,腳下雲團再動,快速飛高。
就在離地數百丈之時,下方再度傳來了一身唳叫。
聽得八爺叫聲,年輕天官嘆了口氣,“異類蠢鈍,你何苦騙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