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參天 >第四百六十二章 漸窺天道
    水潭邊仍殘留着篝火的灰燼,駱駝的腳印還留在沙地上,但駝隊已經走了,黃沙嶺再度陷入死寂。

    此前他與張德利交代的很是周詳,張德利回去之後會詳細打探他所關心的那些人的情況,而且二人也約定了日期,明年五月張德利會再來這裏,將打探的結果告訴他。

    不管在等什麼,只要不是等死,心中就有希望,確切的說也不是希望,而是盼頭,有盼頭也好,日子能過的快一些。

    這幾年天書的推研一直在緩慢推進,不敢說每天都有進展,每個月都一定會有悟得,天書囊括的天地陰陽,乾坤男女,是非善惡,真假虛實就如同太極的陰陽雙魚,互相對應,二者缺一不可。

    天地陰陽同在,方得齊全宇宙,就如同日落月升,晝夜交替,明暗更迭,循環往復。

    乾坤男女同在,方得繁衍衆生,就如同這獨身來到的鼴鼠,是隻公的,缺了母鼠,便無有後代衍生。

    是非善惡同在,方得抵消對衝,所謂是非善惡,很多時候只是因爲立場不同,昆蟲啃喫草木,對草木而言是罪惡損傷,但對昆蟲而言,不過是爲了果腹謀生。

    真假虛實同在,方得維繫平衡,沒有了虛情假意,也就不再有刻骨銘心,失去了虛假的醜惡,也就不再有真實的可貴,若是不曾失去肉身,怕是永遠也體會不到肉身的重要,虛假如同腐臭的淤泥,失去了它,也就聞不到荷花的清香。

    世間不可能只有仁善安寧,罪惡悲苦也必須存在,倘若將罪惡徹底消除,世間萬物也就不復存在。

    世人的痛苦往往來自迷惑,但世人的快樂也是來自迷惑,一個人若是真正看透了陰陽本質,便不會糾結於是非對錯,便不會苛求人性至純,亦不會對黑暗感到惶恐,更不會對罪惡恨之入骨,若是能夠明白這些,便達到了太上無情的境界。

    太上無情是無有迷惑的,但同時,也就失去了快樂,此亦是陰陽均衡,得失俱在的必然。

    若是晉身仙人,明窺陰陽,順應天道已經夠用了,但他的目標不僅僅是飛昇證道,而是瞭解並掌控天道,如此一來,就需要對陰陽有更深的瞭解。

    歷經四年的孤苦獨處,不輟的推研凝思,而今的他雙手已經握住了陰陽雙魚,但這遠遠不夠,單是瞭解還不成,還得學會掌控,所謂掌控,就是不但要雙手分執陰陽雙魚,還要扣住陰陽雙魚的魚眼,陽魚的陰眼,陰魚的陽眼,是藏在真裏的假,也是藏在假裏的真,是互相轉化的根源,只有抓住了它們,才能夠扭轉天地陰陽,操控真假虛實。

    參悟天書,如同壘土成山,又如同積水成河,非日積月累不足以發酵醞釀,非積少成多不足以爆發變化,便有諸多參悟心得,卻始終不曾破殼而出。

    冬日到來,雜草枯萎,樹木落葉,水潭再度結冰。

    三九天,狂風大作,飛沙走石,鼴鼠的巢穴遭到破壞,蟄伏的鼴鼠在沉睡中驚醒,冰天雪地,無處安身。

    這地下有處廢棄的城池,其中有大量空隙,南風便將它帶到地下。

    也可能是受驚過度,鼴鼠來到地下之後便不再酣睡貓冬,既然醒着,就必須進食,但眼下昆蟲已經死絕,只能破開冰面,捉那水中的魚蝦餵養。

    堅冰的存在令水中的魚蝦難見天日,但與此同時,冰的存在也爲水中的魚蝦提供了庇護,堅冰屢遭破壞,令得水溫過低,大量魚蝦被嚴寒凍死。

    天道無處不在,此事亦令南風大有感觸,沒有什麼改變是單純的改變,任何的改變都會有相應的後果發生,倘若掌握了控制虛實的法門,對那些大事的改變一定要慎重,因爲不管是良性還是惡行的改變,都可能引起相同程度的對立變化。

    來年春天,寒冰融化,水裏的魚蝦大部分都凍死了,小蝦還有一些,但魚只剩下了五條。

    這是一種中原很少見到的魚類,長不很大,只有兩寸多長。

    時辰可以通過觀察日月星辰來判斷,只要足夠細心,不但能夠通過草木的枯榮來判斷月份,還能夠根據星辰來加以確定,因爲不同月份,星辰在天上的位置也是不同的。

    到得四月,南風開始忐忑,因爲按照之前與張德利的約定,張德利下個月就要來了,忐忑的是不知道張德利會帶來怎樣的消息。

    忐忑的等到五月,南風更加忐忑,因爲五月已經過半,卻並不見張德利到來。

    到得五月底,忐忑已經變成了緊張,他對張德利許以重酬,張德利是商人,權衡得失最是擅長,如此優厚的回報和辛苦的走腳販賣,他應該知道哪個更值得去做。

    再等十幾日,南風更加憂心,由於之前放棄了詳細計算時日,便不能準確判斷具體是哪一天,但他卻知道五月肯定過了。

    張德利沒有來。

    張德利沒來的原因是什麼,根據張德利的表現,他應該不會放棄這麼多的黃金,此外,張德利也知道這裏是黃沙

    嶺,倘若想來,一定能夠找到這裏。

    再者,張德利是走腳的商人,常年在外奔波,面對危險,其察言觀色的本領不會很差,在探聽消息的過程中應該不會暴露行蹤。

    仔細想來,最大的可能是張德利遇到了意外,要知道在沙漠裏走腳是非常危險的,人定勝天只是一句狂話,人怎麼可能勝的過天,隨便一場風暴就能夠讓人屍骨無存。

    想到此處,南風后悔不迭,此前張德利是想直接調頭回去的,而他卻讓張德利繼續走完這趟,早知這樣,就不該讓他們繼續西去。

    忐忑也好,緊張也罷,憂心自己無法改變的事情只是徒勞,再等幾日,還不見張德利來,南風也就放棄等待了,要知道便是張德利帶來了消息,他也無法改變什麼。

    生活總要繼續,枯燥乏味,循規蹈矩,上天就是這般,不會因爲你不喜歡這樣的生活就加以改變,不管你願意還是不願意,只要自己無力改變,這種你不喜歡的生活就會一直持續下去。

    南風的記性算是好的,但是就算記性很少,很多事情還是漸漸變的模糊,忘記倒是不曾忘記,只是無法想起具體的細節,長安的破廟,自己曾經用過的隕鐵長劍,諸葛的擁抱,元安寧的微笑,彷彿已經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綠洲雖然少有變化,卻也不是一成不變,這幾日南風發現了一個有趣的事情,水潭裏的五條魚,有其中一條開始出現變化。

    這種變化自然不會是本質的變化,魚還是魚,只不過顏色變了,這種魚雌雄的顏色略有不同,雄魚顏色偏黑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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