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雲!”方子茗叫他。此時永安帝已離開,衆人開始三三兩兩地散開,一邊小聲地議論着什麼,一邊時不時地盯着顧青雲看。

    顧青雲尋聲望去,眨眨眼,沒有動彈。

    方子茗走過來,推搡着他往外走,一邊小聲說道:“你懵住了?打起精神來,陛下沒有罵你,反而是大有好處。”心裏有種與有榮焉的感覺,呵呵,青雲的小說陛下竟然能看得下去?這說明自己的眼光也是十分之好的。

    剛纔發生的事讓顧青雲大受刺激,此時感受到方子茗手臂的力量,他狠狠地抹了把臉,終於回過神來,正正腦袋上的官帽,兩人恢復正常的步伐。

    “顧大人。”

    “慎之!”

    ……

    走回辦公房的路上,遇到的人都跟他打招呼。

    顧青雲已經做好了心理準備,神態頗爲淡定,一一回禮。還有人和他攀談起來,說話的重點都離不開他寫的話本。

    如果不是永安帝說他也翻看過的話,顧青雲相信翰林院裏的一些老學究肯定說他不務正業,還會痛心疾首地告誡他不要誤入歧途,一個堂堂的翰林官去寫什麼話本,這不是平白降低身份嗎?

    幸虧剛纔永安帝定下基調,現在即使有人妒忌或看不慣他,也不會說他是“不務正業”,最多當寫話本是他顧青雲的興趣愛好。

    顧青雲現在對永安帝的好感蹭蹭蹭地直往上漲,幾乎達到滿值。

    “大人。”看到迎面走來的蘇秋意,顧青雲和方子茗連忙行禮。

    蘇秋意微微頷首,他看了一眼方子茗,轉而盯着顧青雲,語重心長地告誡:“慎之,做得不錯,只是你現在還年輕,要趁着年輕多學知識,把本職工作做好,今後才能更好地爲陛下效力。”

    顧青雲恭謹站立,垂眸,拱手道:“多謝大人指點,下官謹遵教誨。”

    見顧青雲態度恭敬,蘇秋意滿意地點頭,又看到其他人往這邊走,就揮手道:“就這樣吧。”

    等他經過後,顧青雲和方子茗這才繼續往前走。

    “那人真是道貌岸然。”方子茗嘴脣微動,細若蚊鳴的聲音從耳邊傳來。

    他是知道蘇秋意和青雲之間曾經發生過的事。

    顧青雲乾咳一聲,沒有說話。

    這就是他佩服蘇秋意的地方了,那次抄寫密旨的事情發生之後,他好似得了失憶症,那天的事仿若春風拂面,一點痕跡都沒留下,也沒見他提起過。兩人見面時還是和以前一樣,他還是那個溫和厚道的長者。

    顧青雲實在是很佩服他,這臉皮厚得子彈都打不穿吧?

    心裏即使把對方恨得要死,面上也得和和氣氣的。這些經驗都值得他這個新嫩學習。老師教得再多,沒有實踐也枉然。

    一路走着,不斷地有人來和自己說話。

    顧青雲知道大家的意思,皇帝稱呼自己的字,這說明他是徹底記住自己了。其他人都以爲自己快要升官,都想來燒熱竈呢。

    他很想告訴別人,你們想多了,我這一官場的新丁,皇帝日理萬機,之後不加深印象的話,指不定哪一天很快就忘記了。

    而且現在的永安帝辦事很講規矩,很少破格提拔,大家都是在體制內熬着,按部就班,能被破格提拔的不是大才就是得皇帝的看重,而自己有什麼?難道提拔自己去給皇帝寫話本嗎?事實上,皇帝能翻看他的話本,他就已經非常驚訝了,覺得很不可思議。

    好不容易,他口水都說幹了,纔回到自己的辦公房,一進門就看到譚子禮正在他的位置上寫寫畫畫。

    剛坐下,一位四十多歲的雜役很快就把一壺熱茶端進來,他把熱茶倒入顧青雲的水杯,討好地笑道:“顧大人,可還需要小人做點什麼?”

    顧青雲暗暗一笑,往常也沒見這些雜役這麼討好自己啊,每次他們想喝茶之類的,都要自己去茶房叫人。

    不過他沒說什麼,只是微笑道:“不需要,這很好,勞煩你了。”小鬼難纏,而且人家之前只是懶了點,沒對自己怎麼樣。

    他只是覺得,這風向變得好快,讓他心裏頭惴惴不安,很是忐忑。

    “應該的,應該的。”雜役笑得眼睛都眯起來,給譚子禮添上熱茶後,很快就躬身退出。

    “顧兄,我要向你道歉。”房間裏很安靜,譚子禮的嗓音卻突然響起。

    顧青雲一愣。

    譚子禮卻鄭重地站起來,朝顧青雲鞠躬:“在下以前誤會你了,以爲你是靠……呃,其他手段過日子,因此纔看你不起,現在……你是一枕黃粱,在下剛纔已經算過了,你現在的產業完全是靠你的稿費,是在下有偏見,誤會你,本人給你道歉!”

    譚子禮這一番話讓沒有絲毫心理準備的顧青雲嚇了一大跳,又覺得莫名其妙,畢竟那件事早已過去幾年,事情也得到解決,他現在突然又說起……

    “無事,事情都過去了。”顧青雲只能擺擺手,身子趕緊避開,眼睛卻狀若不經意間朝他桌子上瞄了一眼。

    良好的視力讓他還算清楚地看到譚子禮書桌上的那張白紙上的內容,上面的一串串數據讓顧青雲很是無語。尤其是聯想到對方剛纔所說的“在下剛纔已經算過了”那句話,更是無奈。

    他怎麼就沒發現譚子禮是個逗比呢?竟然在知道自己的馬甲後立馬就幫他算收入!也不知道那傢伙是如何算出來的,那一串串大寫的數據看得不是很清楚。

    見顧青雲不在意的樣子,譚子禮似乎鬆了一口氣,之後就板着臉坐下,兩人的氣氛和之前幾乎一樣。至於說馬上就其樂融融?這很難,畢竟他們兩人的三觀不大相同,很少能說到一塊去。

    這一天上班顧青雲只覺得時間過得異常緩慢,好不容易熬到下午散值的時間,他忙和方子茗去馬廄牽馬,結果在馬廄這裏見到早已等候在此的張修遠。

    三人一起騎着馬慢悠悠地走在大道上,不斷有官員從他們身邊快速地經過。每次到散值時間,顧青雲都覺得這地板都要震一震,因爲實在是太多馬了。幸虧有些部門的散值時間或早一點或遲一點,否則肯定會塞車。

    “慎之,你不厚道,要不是今天聽到有人傳你是一枕黃粱,我還不敢置信。”沒錯,張修遠之所以特意在馬廄那裏等候,就是爲了聲討顧青雲。

    到現在爲止,他都不敢相信“一枕黃粱”會是顧青雲的化名。在他眼中,顧青雲是那種循規蹈矩、一本正經的書生,是喜歡算學,經常埋頭苦讀聖賢書的寒門子弟。

    可如今呢?他雖然不看話本,可之前火爆京城的《梅花戒》卻聽別人說過,甚至他還去戲樓聽過這一折子的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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