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羽醒來的時候已然是十一月中旬,已經下了好幾場大雪了,中間也是小雪不斷。在這樣的天氣裏,纏綠的身體也逐漸恢復了一些,到如今已經是可以上躥下跳了。
這期間司命來了一次,本想把傾洹一同帶回去卻還沒來得及,就又被急招回去了。傾洹自然沒有乖乖跟着回去,打了個馬虎眼,還是留了下來。這樣的情況,他怎麼可能再把薛一個人丟開。
所有人都以爲平靜了這麼些時光,總不該出現什麼事情了。於是,誰也沒想到,當他們歡歡喜喜迎接着遊羽的醒來的時候還迎來了一把十二骨扇,江君涸的十二骨扇。
薛看着落在他房門口的扇子,只覺得渾身血液一瞬間倒流。扇子破碎不堪,上面沾滿了血跡。他很想安慰自己這不是江君涸的,但事實證明,除了江君涸的再也不可能是別人的。
“別慌,哪都別去。”傾洹當機立斷,下一刻就在宅子周圍下了結界。孟婆不放心,和纏綠兩人分別又下了一層結界。一個小小的宅子,一下子下了三個結界。
“我……”薛張了張嘴,終還是把想說的話全都吞了回去。他不是傻子,有些事情的分寸他還是懂的。
傾洹手伸了出去卻又收了回來:“說不了讓你‘放心’之類的,但是現在去也晚了。”
“我知道。”薛點頭,接下來就是一陣沉默。
江君涸可能只是一個開頭,而動手的那人明顯是知道了他們的處所,沒有殺他們的理由想不出來,殺他們的理由也想不出來,兇手……更是想不出來。
若是不知道伏羲對纏綠對畢文鳥一族動手,那所有人的目光自然是落在了蓮愫的身上。但是,現如今二選一,誰也不知道誰的情況更明顯一點。
薛瞳孔皺縮一下,而後表情才放緩:“幸而跟這件事有關的人都在這……”話說到一半,他自己都愣住了。不在,還有兩個人不在。一個是司命,還有一個是……
“我去趟地府。”纏綠率先站了起來。
孟婆的六節鞭纏上他的腰攔住了他:“別激動。”她看了一眼剛醒來又因爲被滅族而鬧騰了一會兒又睡過去的遊羽,“地府,我和十殿回去。至於司命,纏綠你同傾洹去。一炷香的時間,所有人回到這個地方。遊羽的話……”說實在的,兩邊都沒辦法帶走。
一時之間,遊羽成了最大的困難。
“一炷香而已,我和傾洹會更快,在她身上下禁制就好了。”纏綠搖搖頭,並不準備把遊羽帶出這個地方。
方案一敲定,四個人分批連忙趕路。
臨走前,傾洹揉了揉薛的臉,最終還是抱住了他:“照顧好自己,有情況就跑。你回來了,我告訴你一個祕密。”
“好。”薛點頭,扯了個笑,“你回來了,我也告訴你一個祕密。”
兩人上天兩人入地獄,其實動作起來很快,麻煩的是帶人走。
傾洹和纏綠一通過南天門,就被人圍了起來,天兵天將,至少百餘名,領頭的是司法上仙。
“大膽妖孽!”那司法上仙素來就是一張死人臉,說話更是不注重分寸,“叛徒纏綠私逃蓮花池,當以死刑處之。司戰傾洹助紂爲虐,實爲同謀者,當以十二道天雷處之。”
“廢話連篇。”纏綠哪管這些,一門心思想快點把司命帶走,“司命在哪?”
司法上仙冷哼:“託了你的福,司命如今進了原罪牢。”
原罪牢是個什麼地方?那是隻有犯了重罪的仙人才會被關進去的地方。每天一道天雷,不定時的出現。而被關在裏面的人,這輩子都別想再出來了。
傾洹眉頭一抽,菁業劍綠光四溢,幾道劍氣散開已然有人被劍氣彈開,吐血倒地。同樣綠光四溢的還有綠矣。綠矣劍的綠光和傾洹的不同,一個淺綠一個深綠,卻都十分妖冶。
大殺四方!
有天兵跑到了帝止那兒報告,帝止連眼皮都沒擡一下,脖子上那把寒光四溢的劍閃到了他的眼睛。
“殺了他們。”是女子的聲音。
“你如何不殺我?”帝止笑,眸子微微轉動。
底下的天兵萬萬沒想到天帝居然被威脅了,一時之間慌亂得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自然會殺你。”女子聲音冰涼,帶着透人心扉的涼意。
帝止想了想,可能是劍氣太寒了,不然他哪能出現這樣的幻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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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 “你想清楚了嗎?你的主子讓你如此擅自行動了?”帝止一點都不擔心這女人真的會一劍抹了他的脖子。
“蓮愫,別怪我沒提醒你,你的路數太嫩。”說着,指尖襲向蓮愫的脖子。蓮愫連連後跳好幾步,而後消失在了凌霄寶殿之中。
見人都遠離了,帝止甩了甩手,而後淺笑:“隨他們鬧。”他指尖指向那個戰戰兢兢的天兵,眉眼如畫,笑得甚是溫柔,“大鬧天宮,如何不好?”
瘋了,一切都瘋了,所有人都瘋了。
同一時間,孟婆和薛兩個人正對不願意離開第六殿的畢苦口婆心地勸說。
“畢,你不怕死?”薛嗓子眼都幹了,“你得知道,向我們這樣的,死了就是魂飛魄散……”
“不去。”畢搖頭,伸手推兩人,“說完了快走,別是打擾了我。”
沒辦法,薛和孟婆對視一眼,孟婆繞到畢的身後,伸手就是一記手刀。恩……沒有把畢劈昏。
“嘶……”畢捂住自己的後頸不可思議地扭頭,“怎麼,還想來硬的?”
“你乖乖配合不久沒這事兒了?”孟婆甩了甩自己的手,怪疼得。她下了狠勁,居然沒把畢劈昏,看來民間話本子裏的那些個事兒還不能全信了。
畢磨牙:“這事兒從來都……”話說到一半,一柄短刀夾雜着利風朝着三人襲了過來。三人反應也夠快,紛紛倒退一步,讓了開來。
‘叮’的一聲,果真是一柄泛着寒光的短刀,插在了薛放在站着的位置上。
“這麼快?!”薛跳腳,沒想到下一個人居然是他自己,真的是好事不出門壞事紛紛往他身上擱。
孟婆上前擋在了薛的面前:“殿下,你可千萬仔細了。”
“你閃開。”薛拉了拉孟婆的衣袖,“一個女孩子就別一直想着往前衝,再者我是你主子,你衝那麼前做什麼?”來者還不知道是誰,若是蓮愫還有廝打的餘地,若是伏羲……那就等着被單方面地虐吧。
孟婆笑,眼角的淚痣越發明亮:“殿下這個時候倒懂得逞英雄了,實在是令屬下刮目相看了一把。”
“呸。”薛站在噩夢破身側,一把把身後的畢給拉了出來,“來,咱們一起面對。”
“……”去你孃的,明明是你們自己惹得一身騷,關我什麼事兒?還一起面對?誰和你一起?!
畢開始磨牙,一邊磨一邊在心裏頭腹誹。他說的不錯,這事兒的確和他搭不上什麼關係,從頭到尾他都是被動硬來進去的。而他呢?不過是充當了個跳樑小醜,還以爲自己多聰明。結果,把自己那顆老而頹的心給丟了不說,還弄得一身傷,他可是惹誰了?
世間常有一句古話,叫做‘不幸之中的萬幸’。薛看着持劍站在他們面前的蓮愫,琢磨着,也許這句話用在這個時候其實很貼切。
幸虧是蓮愫,只是蓮愫。
其實蓮愫此人說不上有多十惡不赦,但是當她的劍上纏滿鮮血的時候,她就不是什麼好人了。
薛對蓮愫雖說抱有愧疚之心,但也只是愧疚。這樣的愧疚來源於他無意之間的破壞,他破壞了蓮愫唯一能和傾洹在一起的三百年時光。但是,他不後悔。
他和蓮愫本就是兩種人,蓮愫萬事求一個真相而他事事迷糊不願相信旁人所說。
“我該喊你什麼?”蓮愫眉間一塊菱形的紅光若影若線,那是墮仙的標誌。殺了太多人,手上沾了太多的鮮血,那麼就連仙道都會拋棄你。
薛笑,白靳已然握在了手中:“薛也好,十殿也罷,我當是無所謂。”
“爲何不讓我喚你……宋洵?”蓮愫腳步輕盈,一晃就已經到了三個人的面前,不過一柄劍的距離,“當年,我怎麼就沒猜到?還當這地府十殿是誰?竟是你……雜種。”
這句罵詞來得莫名其妙,薛覺得一口氣堵在了胸口,眉眼卻笑開:“我還當你是誰呢?不過是個被拋棄的棋子。”這話帶着半蒙半猜地成分,但,更多的是胡說八道。
“你!”劍氣襲來,寒意纏繞住了薛。
六節鞭挑起寒劍,白靳順勢劈出。
薛和孟婆的第一次配合倒是十分有默契,一挑一刺,銜接的毫無縫隙。就連一邊的畢都要爲兩人鼓掌了。
打鬥瞬間而起,二打一不是什麼公平的局面,卻沒有人在乎。這種時候,除了贏,一切都是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