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真相決不可被埋沒啊”錢灃臉色漲紅,聲音激昂憤慨:“先祖設御史一職,本意在此若僅僅只是爲了稽查一些不痛不癢之事,那敢問御史臺又有何用正因是動搖根本,才更需徹查啊皇上”
他重重叩頭,一派死諫的模樣。
福康安心急如焚地看向和珅。
他一直不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難道是怕揹負上逼迫聖上的罪名,卻只讓旁人來爲他身先士卒嗎
再如何狡猾、擅於利用和算計,卻也不應當用在這樣的時候吧
馮霽雯也是真的着急了。
乾隆看着叩頭不止的錢灃,神色沉怒可怖,眼見便要動用雷霆之怒。
金簡等人則開始變得閉口不言,心底亦是萬般緊張激盪。
馮霽雯此時是真的着急了。
她幾番重重地攥緊和珅的手指,卻被和珅牢牢地反握住。
此時,忽有一道剛正響亮的聲音傳入殿內。
“臣王傑,求見皇上”
匆匆進來傳話的小太監進入殿內之時,乾隆的眼睛已經定在了殿外。
遙遙看去,除卻身着一品朝服的王傑之外,竟還有着其他身着廣袖長衫之人。
他看不仔細都是何人,一時只覺得意外而荒誕。
他這紫禁城成什麼地方了,竟是什麼人都進得來了嗎
自戲樓認親一事之後,被人彈劾作風有失、一直被罰在家中閉門思過的王傑一步三叩行進殿中。
“臣王傑未經傳召私自入宮,並攜二位先生一同前來,本該由皇上即刻降罪只是今日臣受人所託,不得不來,還請皇上容臣稟明來意,再行發落”
乾隆已經看到了他口中的二位先生究竟是何人
那隨之行禮叩首的竟是靳霖與袁枚師徒二人
傳聞不是說靳霖已經出京雲遊而去,怎生此刻會同王傑一起入宮
馮霽雯永琰等人也倍感意外。
而待聽清其來意之後,詫異之餘,更有動容。
王傑呈上了一封厚折。
“此乃京城內外文人學子所表之請願書也,懇求聖上重新徹查馮英廉、和珅反叛一案聯名之人足足三千零八十一位,皆已親筆上書其名,此乃芸芸學子之願,更是民心所向,還請皇上過目”王傑凝聲道。
乾隆唯有坐回龍椅裏,目之所及,皆是字跡不同卻各有風骨的署名。
打頭便是靳霖與袁枚二人,緊跟着竟還有劉鐶之、紀昀
錢應明不就是那日在戲樓中自揭身份、讓王傑名聲盡失的遺落子嗎
一個個或熟悉或陌生的名字一一躍進眼中,其中不乏許多已經告老多年的文臣,以及許多連他都有耳聞的後起之秀
一頁連着一頁,延綿不絕,看得他竟莫名覺得觸目驚心
這與其說是什麼聯名書,倒不如說是整座北京城能喊得上名號的文人學子的名冊來得更貼切些
這是要幹什麼
只翻看了數頁,乾隆便沒了耐心再看下去。
這讓剛稍定心神的金簡此時再度陷入了恐慌當中。
“皇上,恕臣直言,誰人不知和珅自幼便曾受袁先生教導,二人似同父子靳先生更曾借居在英廉府上,親自教授其府上公子學業而二位先生素來爲人敬仰,在芸芸學子之中更是一呼百應這所謂的請願書,只怕不過是衆人不明就裏的附和罷了”
金簡稟完此言,繼而又看向王傑,義正言辭道:“若單憑區區幾千人署名,便可質疑三司會審之實,那往後人人皆仿造此舉,朝廷還要如何立威王大人此時不在家中思過,身爲朝廷命官,卻這般隨波逐流、藐視法度,竟不知從前的正直不阿都拋到何處去了”
王傑聞言冷哼一聲,剛要開口,卻被靳霖搶在了前頭。
“皇上,草民可以頸上人頭作保,這聯名書上三千餘人,皆是自願簽署,讀書之人多傲骨,整整三千餘人,絕非都是輕易便受人鼓動之輩只因是非曲直,公道自在人心失道寡助,得道多助,乃亙古不變之真理也”
袁枚亦道:“今日草民等人先是前往大理寺遞呈,然大理寺卿不予理會,強令驅逐。草民等人遞呈無門,貿然攔下了恰巧途徑的王大人官轎,王大人亦是不忍寒了天下學子之心,復才破例相助。”
這話明面上是在給王傑解釋開脫,可卻讓乾隆聽出了一語雙關的意味來。
彷彿是他若不答應重查此案的話,那便是不通情理,要讓學子們寒心了
嗬只怕不止是寒心數百年才冒出來這一回的千人聯名,陣勢之大,他若視若無睹,恐會引起文壇震動也未可知。
要知道,這些人雖多數並無官職在身,可他們卻比堅持死諫的錢灃更要可怕上幾分
因爲他們手裏的筆桿子比任何刀劍來得都要鋒利。
什麼請願,說得好聽,這分明是變相威脅
剛說到錢灃,那邊他又開始慷慨激辭了。
乾隆看着他那已經冒了血的額頭,已經越發意識到眼下局勢的不可控制。
嘉貴妃前腳剛踏出應亭軒,後腳就變了臉色。
她豁然甩開宮女的攙扶,匆匆朝着步輦走去,一面冷聲嚴斥前來傳話的太監。
“出了這樣大的事情,怎麼現在纔來通知本宮”
“起初便有一位公公來求見娘娘了,只是當時遠簪姑姑親自來了應亭軒尋娘娘,奴才們只當娘娘被要緊事給耽擱了直到往咱們宮裏傳信的人來了一個又一個,奴才實在害怕耽擱了娘娘的正事,這才擅自做主前來傳信兒,如若不然只怕再等上”
嘉貴妃已經不想再聽下去,當即重聲打斷了他,急聲催促擡輦的太監道:“再快些”
她就說這惇嬪怎麼一反常態地改了性子,竟敢這般囂張挑釁,且她每每要走,惇嬪每每便牽出新的要緊話題合着竟是存心調虎離山,絆她的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