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金夫 >625 有傷風化的和大人
    “你說什麼”乾隆臉色鉅變,眼睛卻看向了永琰。

    “十五阿哥一人獨居於阿哥所內,嘉貴妃對其百般苛待迫害,阿哥冒險逃出宮去,臣、臣曾是見過的,只是當時情勢複雜,十五阿哥失了音訊,臣也是苦尋無果竟不知阿哥一個勢單力薄的孩子,當時孤身一人在宮外是如何躲過迫害的啊”

    他說着,已是痛心疾首到老淚縱橫。

    衆人的臉色變了又變。

    謀害皇子,這可是死罪

    “永琰,魏清泰所言可屬實”乾隆忍怒問道。

    “回皇阿瑪,確有此事。”再談及那場兇險,永琰此時臉上並無過多的情緒波動,只垂着頭道:“兒臣在宮外遭暗衛一路追殺,幸得和太太與和大人所救,收留多日,復才保住一條性命。”

    竟還有過這樣的事情

    衆臣面露驚色。

    “怎從未與朕提起”不知是身體不適之故,還是其它,乾隆的臉色此時有些發白。

    “兒臣沒有證據,不敢貿然開口。”

    乾隆從他的語氣中竟聽不出一絲委屈來。

    原來所謂的貪玩出宮,跳入護城河中爲他撿玉扳指,這些說辭和冒險的行徑全都是爲了能夠順利回宮。

    且隱忍至今,竟能做到隻字不發。

    小小年紀,便能有如此心性,到底是如何磨礪出來的。

    他有些不敢再想下去,因爲從頭到尾,他這個做阿瑪的都一無所知。

    好一個金佳氏

    毒殺他的妃嬪,殘害他的大臣,勾結反賊入宮行刺,害得太后受驚猝崩,還欲暗殺他的兒子

    而這些只怕還只是冰山一角。

    他竟不知多年以來枕邊躺着的竟是一個如此惡毒可怕的女人

    于敏中臉上的驚惶已經掩蓋不住,他跪着近乎失態地向御階前撲了幾步,慌亂地道:“皇、皇上臣與金簡不同,他爲嘉貴妃嫡親的兄長,自是甘願與十一阿哥共謀可臣只是一個外人啊,對嘉貴妃所爲,多數並不知情臣當初也是受金簡所迫,不得已之下才誤上賊船所作所爲,也皆是金簡授意,無力與之抗衡唯有順從啊”

    “至於嘉貴妃暗害十五阿哥一事,臣當真絲毫不知,哪怕有半分察覺,必然也不敢隱瞞皇上”

    他臉上的悔恨全然不似作假。

    金簡狠狠地咬了咬牙。

    見於敏中還在往前撲,高雲從驚道:“還不快將他攔下”

    “皇上,請您看在臣這些年來盡忠職守的份兒上,饒臣一條性命臣定當知無不言啊皇上”于敏中被幾名太監抓住了臂膀,仍苦苦求道。

    掙扎間,官帽墜地,面目驚惶狼狽。

    乾隆臉色鐵青。

    “將他押下去”

    一時之間,氣氛緊張不安到了極點,金簡餘光瞥見滿面懼色的李懷志等人,即刻硬着頭皮迎上前道:“皇上,事情尚未查證之前,豈能”

    “還要怎麼查”

    乾隆驀地出聲打斷了他的話,似乎壓制至今的情緒於此時頃刻間爆發了來。

    他豁然起身,龍案上的奏摺、筆墨硃砂、硯臺筆架,並着茶盞全被拂袖揮了出去

    “噼啪”、“哐當”地崩砸得到處都是。

    乾隆近日來越發削瘦的臉上顴骨突出,此刻雙眸中殺意畢現,渾身冷厲讓人不敢直視。

    大臣宮女

    內監,除了況太妃之外,頓時跪了一殿。

    乾隆伸手指着和珅、馮霽雯、程淵、九瑛、錢灃、永琰等人,最後點向金簡,詰問道:“事到如今,于敏中已然全部交待了,你卻還不認罪怎麼,還盼着你們效忠的主子想法子替你開罪不成還是說,西苑之變再演,想將朕都除之後快”

    “臣不敢臣不敢臣萬死不敢吶”金簡用力地叩頭,通身上下,縱連十指皆在戰慄不止。

    “朕當真想不出還有什麼是你們不敢的”

    乾隆暴喝間,原本僵直的身體陡然一傾,雙手重重地頓在龍案之上,陡然吐出了一口猩紅的鮮血。

    衆人大驚失色。

    “皇上”

    “快,快扶皇上去內殿”高雲從急急忙忙地指揮道:“都傻跪着做什麼,請太醫啊速請太醫前來”

    養心殿內衆人手忙腳亂,一時亂作一通。

    跪了一地的臣子卻不敢擅自起身。

    數名太醫急急趕來,被太監們蜂擁着進了內殿。

    半柱香的時辰過去,衆人直跪得雙腿麻木,腰背俱疼之際,終於得見高雲從自內殿之中走了出來。

    “高公公,皇上無礙吧”

    阿桂連忙帶頭問道。

    “太醫看罷了,皇上方纔是急火攻心,激着了一直未好全的舊疾,待開了藥方好生調理一番,並無大礙。”高雲從揚聲說道:“陛下說了,列位大人都甭跪着了,快起身吧。”

    得了準話,衆人方纔接連起身,年紀稍大些的,相互也都攙了起來。

    可金簡等人卻哪裏敢起。

    同樣九瑛與玉嬤嬤也跪在原處未動。

    這陣勢倒像是有罪的跪,無罪的起,馮霽雯早已跪得雙腳麻痹了,自認也算無罪行列裏的一個,本想站起來,可扭頭一看永琰不知爲何,竟也沒起來。

    她便偷偷看了和珅一眼。

    得見她的眼神,和珅不禁彎了彎嘴角。

    他先站起身來,再伸出一條手臂讓馮霽雯靠着,另一隻手臂則將她扶起。

    王傑將他的舉動看在眼中,一時都不知該怎麼說

    雖說大局已明,可結果還沒定呢,皇上也沒說赦他的罪,他好歹也還是個與此案有關之人,怎此時瞧着這做派倒像是無事一身輕的模樣了

    錢灃都還不肯起呢,他卻連個樣子都懶得裝了

    有時候看這人吧,狡猾周全,謙虛得過分,又從不張揚,力求安穩,所以即便旁人看不慣他的阿諛奉承,可幾乎一絲紕漏也讓人挑不出來。

    但就是這樣一個人,有時偏偏又是格外地沒有眼色,與他素來的行事作風全然不符。

    譬如馮英廉一案。

    至今王傑也想不明白他爲何會主動摻和進來。

    常人可能會,可和珅怎麼瞧怎麼都不像是那種捨己爲人的主兒。

    但他卻真的這麼做了,還幾番險些將命都搭進去。

    再比如眼下,他這個幫忙的人都還跪着不敢起呢,他身爲漩渦的中心卻扶着自家夫人站起來了,可真是無比矛盾的一個人

    什麼

    竟然還風輕雲淡地蹲下了身,給馮氏揉小腿

    這裏可是養心殿

    他好歹也是、也曾是個軍機大臣

    王傑搖了搖頭,暗道了聲“有傷風化”,立即錯開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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