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金夫 >072 考覈風波
    “怎麼去了這麼久?大舅母都跟你說什麼了啊?”紫雲匆匆地迎上來。

    “沒什麼,話一話家常而已。”馮霽雯含笑道。

    “哎呀,大舅母可真偏心,都沒找我單獨說過話兒。”紫雲半真半假地埋怨了一句,便拉起了馮霽雯的手道:“這裏沒什麼意思,咱們去第一考場瞧瞧去。”

    “不都是考試嗎?”

    “那邊是肄業考嘛,沒準兒有什麼好玩兒的呢……”紫雲找了一個不太具有說服力的理由,也不給馮霽雯再多說的機會,直接拉了人往前走:“估計他們的文考已經快結束了,咱們走快些。”

    馮霽雯狐疑地看了她一眼。

    這丫頭從今早過來,便很有些不尋常。

    總覺得她嚷嚷說要來看韶九考覈,其實不過是個拿來掩人耳目的幌子。

    可憐韶九這個二表哥似乎又被利用了。

    只是這肄業考上,究竟是有什麼好玩兒的能這麼吸引她?

    馮霽雯懷着茫然的心情跟着紫雲來到了鹹安宮官學的第一考場。

    鹹安宮官學內的子弟每次考覈都會被記錄在冊,會對日後的入仕產生影響,其中更以肄業考的成績最爲緊要,也或是因此緣故,第一考場的監考廊中,幾乎已是人滿爲患。

    監考廊中圍坐者甚多,監考的考官亦多了數位,甚至還有內閣學士王傑前來坐鎮。

    馮霽雯和紫雲輕手輕腳地轉悠了好一會兒,纔算找到了一處位置不太好的空位坐下。

    從她們這個方向望去,只能隱隱瞧見亭中學子們的一溜兒低着頭的側臉。

    這讓紫雲頗爲懊悔沒有早點過來占上一個好位置,一面又忍不住伸長了脖子仔細地瞧,那急切的模樣。倒像是在找人一般。

    片刻後,也不知是看到了誰,眼睛忽地亮了起來。

    馮霽雯在一旁瞧出了不對勁來,順着她的目光看過去,卻不知她看的是哪一個。

    肄業考對學子們的意義非同一般,亭中學子多是低頭凝神書寫着——其中自然不乏家世顯赫者,縱然考的差了。也不會太影響日後入仕的那一種。可當着一衆人的面兒。還有內閣大學士在場監考,就算是裝,也要裝出一副老老實實的模樣來。

    但卻有一位裝也不願去裝的。來的格外顯眼。

    他閒閒地倚坐在椅上,一隻手臂搭在椅背後,一隻手拿着羊毫漫不經心地在考卷上畫着什麼,雖看不清。但那筆畫絕非是在寫東西。

    這年約十七八歲的年輕男子,便是前些日子裏剛鬧出在煙花處與人爭風喫醋打死了人的於齊賢。

    其父于敏中忙於政務。今日並未能抽身前來監考。

    也沒什麼可看的,不必看也知道兒子是什麼德行。

    這位經常聚衆鬧事,連課也甚少來上的於公子今日能‘賞臉’來參加這肄業考,已是讓先生們相當寬慰了。

    內閣大學士王傑將其這派模樣看在眼中。威嚴的臉上是不遮掩的不喜。

    他曾在阿哥所裏教習,連阿哥都被他罰過跪,是出了名兒的鐵面無私直腸子。最看不過的便是於齊賢這等吊兒郎當,不知尊重學識的驕扈子弟。

    鹹安宮官學裏。收納的多是八旗子弟,卻獨獨有兩個例外,第一個便是于敏中之子於齊賢,第二個則是劉墉之子劉鐶之——這二位並非旗人出身,但因家世顯赫,長輩在朝中都是舉足輕重之人,萬歲爺爲了顯示對兩家的厚愛恩澤,特允其二人入鹹安宮官學,同八旗子弟一同相處受教。

    只是他們之間的差異,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

    劉鐶之潔身自好,不愛拉幫結派,歷年考覈皆不下前五,深得先生們青睞。

    而與其同一年入學的於齊賢則截然不同,隨着父親于敏中在前朝越發得皇帝重用的緣故,其在官學中也是水漲船高,日益受人追捧,一些子弟是得了家中授意刻意攀附,還有一些則是完全的物以類聚,找棵大樹好乘涼。

    前年裏福康安初入鹹安宮官學,不少人有意倒戈相向,於齊賢因此便同福康安格外地不對付——只是福安康雖性子驕縱,卻因自幼養在宮中的緣故對這些溜鬚拍馬之輩壓根兒看不上眼,又因傅恆耳提命面不許他過度結交那些家中參與黨爭的子弟,故而這些子弟在他跟前討不了好,多數便又回到於齊賢身後繼續哈腰效力。

    所以這位公子哥兒可謂是鹹安宮官學中最大的一塊毒瘤。

    學裏的先生們一想到明年開學再不必見到這位閻王爺,暗下多是大鬆一口氣,今年也可安安心心地過上一個好年了。

    “先生,學生寫完了!”

    一道高高的聲音響起,衆人下意識地望去,坐於亭中面向衆學子們監考的吳省蘭亦擡起頭來。

    是坐在最後面一排的阿林保站起了身來,手中捧着自己的數張考卷朝着先生吳省蘭走來。

    離文考結束還餘一刻鐘的時間,旁人也多寫完了,可都老老實實地坐在那裏等着學鐘響起。

    但這位阿林保本就是出了名兒的愛出風頭,跟在於齊賢后面作威作福的慣了,吳省蘭雖不喜,卻也不作言語,任由他提前交卷。

    “哎喲!”

    阿林保剛走了十餘步,腳下不知爲何忽然一崴,驚呼了一聲的同時,身形就朝着左側栽倒而去!

    “哐!”

    他的身子撞到左側的一張考桌上,一副疼的齜牙咧嘴的樣子。

    “哎呀……真是對不住了,方纔一不留神打翻了你的墨,瞧瞧我這袖子髒成什麼樣兒了……嘖嘖。”他一面直起身子來,一面面露嫌棄地打量着自己袖口處沾染上的兩滴墨汁。

    周圍的學子們探過頭來,待瞧見那考桌上的一片狼藉之後,紛紛悶笑出聲。

    先生吳省蘭已快步走了過來。

    “這……”

    他緊緊皺起眉頭。看向阿林保低聲訓斥道:“胡鬧——”

    “先生此言差矣啊,方纔我是不慎要跌倒,情急之下藉着這張桌子扶了一把而已,怎麼能是胡鬧呢,這麼多人瞧着,您可不能誣賴我啊!”說着環視衆學子,嬉笑道:“大夥兒說是不是啊!”

    “就是就是……”

    “不就打翻了一盤墨嗎。也值得這麼大驚小怪的?”

    “你且瞧瞧。這考卷哪裏還辨的出一字半句來!”吳省蘭得見廊中開始有其他先生走來,連忙地提出要害,朝着阿林保質問道。

    原來是阿林保方纔‘不慎’打翻的墨汁染了該學子剛作好的考卷。大片的墨汁浸透暈染開,張張幾乎已不可見原先的字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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