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金夫 >193 “霽雯”
    怎麼會受傷了呢?

    小亭點頭道:“大爺沒說什麼,但奴婢瞧見大爺的袖子上有血跡。”

    “傷的很重嗎?”

    馮霽雯再問話間,已經下意識地擱下了手中賬本兒,自榻上起了身來。

    “這個奴婢倒沒仔細瞧。”椿院裏的丫鬟個個都被秦嫫教導的循規蹈矩的,從來都不敢如何細緻地打量主子,“不如太太親自去瞧瞧吧。”小亭細聲說道。

    馮霽雯聞言“嗯”了一聲,擡腳便往外堂去。

    然出了外堂,欲往和珅下榻的廂房而去之時,卻忽地想他若是和往常一般在更衣的話,她這樣貿然前去,未免有些失禮。

    正要往回退,卻聽守在堂外石階下的小茶臉色略有些着急地說道:“太太!大爺回來了,身上帶着傷往書房去了——”

    說着,手指指向了書房的方向。

    一回來便去書房了?

    馮霽雯心下不解,離了正堂朝着書房的所在走去。

    到底是同在一個屋檐下,她既知道他受了傷,斷沒有不過問的道理。

    好歹得去瞧瞧傷的重是不重,又是因何而受的傷。

    小茶趕忙跟上。

    掌了燈的書房並未關門。

    馮霽雯卻還是駐足在門檻前伸手虛叩了幾聲。

    “進。”

    裏面傳出的聲音一如既往地溫和好聽,聽起來與平日無二,倒半點不像是有事的樣子。

    馮霽雯心裏納悶着跨過門檻兒。

    只見坐於書案後的和珅尚且穿着一身理藩院左侍郎官服,正垂首執筆寫着不知是什麼東西。

    馮霽雯下意識地朝着他的袖子上看去。

    果見其左臂手肘上方處的衣料赫然破了數道,有大片的血跡滲了出來。

    看樣子傷的還不輕!

    怎麼還跟個沒事兒人似得來書房寫東西?

    和珅若有所查地擡起頭來,見是馮霽雯,略有些意外。

    “夫人?”

    他還當是來送茶的丫鬟。

    “爺怎麼受傷了?”馮霽雯張口便問道。

    和珅望了一眼傷處,不以爲意地笑道:“小傷而已,夫人不必擔心。”

    這還叫小傷?

    年紀不大,受傷的標準倒還挺高的啊?

    馮霽雯訝然地看了他一眼,又問道:“爺怎麼受傷了也不去醫館讓大夫瞧瞧給包紮包紮?”

    “穿着官服往醫館跑,扎眼不說,還會引起些不必要的麻煩。”和珅含笑說道。

    馮霽雯聞言怔了一下,心道他行事縝密,自非自己能夠相比的。

    便又道:“那讓丫鬟給爺請個郎中回來吧?”

    “不必了,皮外傷而已。”和珅望着她講道:“家中不是備有傷藥嗎,稍做處理便可。”

    對於摻和別人的事情,馮霽雯向來有着自己的度在,見他堅持,便可不多做勸說,聞言只向小茶吩咐道:“回房裏將上回玉嬤嬤給的小藥箱取過來,給爺上藥包紮——”

    和珅聞言神色不明地勾了勾半邊嘴角。

    他大概慢慢摸清自家夫人的脾性了。

    今日受傷之人倘若換作是馮舒志的話,夫人定得一萬個堅持給他請郎中回來仔細診治。

    可到了他這兒,說不勸就不勸了……

    怎麼就不試試多勸問兩句呢?

    沒準兒下一句他就改變主意了呢?

    雖然確實不算什麼非得請大夫來看的重傷。

    可要的是那份兒心意不是。

    夫人這不同關係不同對待的處事風格,如此用在了他的身上,這等高低立見之感,還真是令人倍感失落啊……

    但自找的苦果,說什麼也得笑着嚥下去。

    再者,若再換一換,譬如是伊江阿受了傷,夫人估計連頭一句過問都是沒有的,更遑論又是問他怎麼不去醫館,又問他需不需要請郎中包紮了。

    不成就再換,換成那個劉中堂家的公子劉鐶之,夫人只怕會直接當成沒瞧見吧?

    由此可見,夫人待他還是極不同的。

    如此一想,和珅方覺心下舒暢了許多。

    只是倘若伊江阿與劉鐶之得知了和珅拿他們這般來作比較的話,只怕伊江阿會大翻白眼,劉鐶之也要深感無語的扶一扶額——夫妻間的事情,扯上他們這些外人算怎麼回事啊……有毛病吧!

    馮霽雯這廂見和珅一個勁兒地含笑不語,分明是受了傷的人,也不知究竟是在高興些什麼,暗忖了句無法理解,才又問道:“話說回來,爺下午不是去理藩院了嗎?怎麼會受了傷?”

    瞧瞧。

    就說夫人是極關心自己的。

    和珅輕咳一聲掩飾眼底莫名的得意之色,溫聲答道:“那錢舉人在理藩院中大吵大鬧,不顧勸說,最後又動手砸了東西,我與幾名差役上前阻攔時,不慎被碎瓷所傷——”

    馮霽雯錯愕道:“他還在理藩院裏砸東西了?”

    還傷了朝廷辦案欽差。

    這人未免也太大膽了吧!

    望着和珅袖子上的血跡,馮霽雯一陣來氣:“這種視法度於無物之人,依我看先別辦他的案子了,將人送去衙門治罪纔是最要緊的!”

    口口聲聲說着朝廷不公,禮部官員仗勢欺人,知法犯法,可他自己呢?

    案子不過耽擱了幾日而已,他就急的開始砸東西傷人了,甚至前幾日就已經去鬧過了一場,這等行徑,難道不同樣是知法犯法嗎?

    一味地指責別人,卻半點也不知約束自己。

    這樣的人,哪怕再有才學又有什麼用?

    讀的到底是哪門子的聖賢書啊。

    和珅聽罷馮霽雯的話,又瞧着她一臉腹誹的模樣,不由笑道:“夫人莫氣,縱我不將他送去衙門治罪,也自有人會讓他喫一喫苦頭的——”

    馮霽雯聽得疑惑,正要順着他的話問下去,恰巧去取藥箱的小茶折了回來。

    處理傷口要緊,馮霽雯便掐了這個話題道:“爺停一停筆,先讓小茶幫爺把傷口給包紮了吧。”

    和珅點頭道了個“好”字。

    小茶卻看向馮霽雯道:“夫人,奴婢不會替人包紮,也不知該上什麼藥,藥瓶上的字兒奴婢一個也不認識。”罷了又頗有些靦腆地說道:“再者說了,奴婢這粗手粗腳的,力氣又大,萬一不慎把大爺的胳膊給掰折了就不好了……”

    掰折……

    這詞用的當真令人不寒而慄。

    馮霽雯嘴角抽搐了兩下,剛要讓她喊小醒過來,卻見這丫頭已然單手提了張椅子到和珅旁邊兒,衝她咧嘴笑道:“不如太太您來吧!”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