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金夫 >199 辦正事的和大人
    他本也不是難纏的人,甚至在正紅旗這塊轄地上還是出了名兒的善人,沒少救治過家中貧寒出不起診金的老弱病殘。

    可有一點,他性子不佳,遇強則要比對方更強,遇着不講理的便要比對方更加不講理。幾十年來在附近大大小小的幾十條衚衕兒裏,跟人較勁就沒輸過。

    錢應明只覺得說不出的難堪。

    回家取?

    他家裏就剩枕頭下面那三文錢了!

    跟人借?

    他能跟誰借?

    一旁的丁子昱見狀向和珅說道:“可否勞和大人暫幫錢兄將診金墊付?我願從中作擔保。”

    換而言之,若是錢應明還不上的話,便由他代還。

    到底相識一場,錢應明近來的處境又實在可憐,他實不忍見。

    馮霽雯看了他一眼。

    丁先生真是個好人。

    但願他這份好,是用在了值得的人身上纔好。

    和珅一時未說話,而是看向錢應明。

    只見他眉頭緊皺,梗着脖子不說話。

    小醒瞥了他一眼,眼底滿是不掩飾的諷刺。

    她並非是看不起窮人,她自己也只是個下人而已。

    她看不起的是錢應明這種臉上寫着清高,實則一言一行卻都在刺傷別人,習慣拿帶有偏見的目光去看待別人,卻永遠不知反省自己是否有不對的地方。

    眼下又是這麼一副寧折不彎的樣子。

    無意拒絕別人的幫忙,卻連腰都不肯彎一下,甚至一句話都不願開口說。

    她若是換成爺跟太太,幫誰也不會幫這種人!

    因爲這種人哪怕你幫了他,他也必然不會承你的情,更別提是感激了。

    “劉全兒,去取診金來給謝郎中。”和珅開口說道。

    馮霽雯瞧了他一眼。

    劉全顯有些不情願,但他向來都不會違拗主子的吩咐,也未置一詞,應了句“是”,便取銀兩去了。

    謝郎中得了診金,與和珅夫婦拱手作辭,兩個學徒一個在後面提箱子,一個在前頭打燈籠,三人就此離去。

    丁子昱隨後也站起了身來,開口請辭,並道了謝。

    當時若非是理藩院差役及時出面相救,他怕已成了刀下亡魂。

    他也心知此事是因錢應明而起,怕是與他那個案子還多少有些牽連,而和珅作爲本案的主審官,想必要與錢應明單獨詳談此事,他作爲一個局外人,自是不宜留下來再繼續摻和。

    況且他如今對錢應明可謂滿心無力,也實在不願再摻和與他有關之事。

    和珅往廳外看了一眼,見夜色濃重,便道:“眼下時辰已晚,丁先生又有傷在身,獨身一人回去也不安全,不如就在前院歇上一晚,明日一早我再差人將丁先生送回住處,如何?”

    丁子昱不願麻煩他,剛要開口婉拒,卻又聽馮霽雯也勸道:“難保那些人還會趁夜去而復返,丁先生爲了安危着想,還是等明日再回去吧。”

    馮霽雯的話不無道理。

    那些人一次沒得手,難保不會再有第二次。

    到底夜裏不安全。

    丁子昱也不是逞強之人,稍作權衡之後,便向夫妻二人說道:“如此便只有叨擾二位了。”

    “帶丁先生去客房歇息吧。”和珅適時地向一側的紅桃吩咐道。

    紅桃哪裏看不出來大爺是順帶着要打發自己出去,若不然大可以讓劉全兒帶這位什麼丁先生過去,思及此處,一時不由捏緊了手裏的帕子,卻也唯有遵命照辦。

    丁子昱揖禮離開了前廳。

    廳中一時只剩下錢應明與和珅夫婦,劉全以及秦嫫和幾個丫鬟。

    劉全極有眼色地退到了廳外守着。

    秦嫫則看向馮霽雯。

    馮霽雯倒想留下來聽一聽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然而又怕有不妥之處,想着等回頭單獨再問和珅也無不可,便也欲藉口離去,好讓和珅與錢應明單獨地‘談一談’。

    和珅卻在她前面開了口。

    “夫人若是不困,就再陪我坐會兒吧。”說話間,他往馮霽雯手邊兒的茶盞裏兌了些熱茶。

    馮霽雯還未開口答話,錢應明卻皺眉道:“你還想拖延到幾時?”

    夫妻倆平時在家想怎麼坐着喫茶不行,做什麼非要在他面前?

    分明又是要藉口拖延。

    “錢公子的案子能否解決,全取決於今晚。”和珅似笑非笑地看向他。

    意思是終於要敞開天窗說亮話了?

    “既是如此,和太太一介女流留下來旁聽只怕多有不便吧。”錢應明神色倨傲地看着馮霽雯說道。

    馮霽雯在心底呵了一聲。

    方便還是不方便,跟她是不是一介女流有什麼關係?

    這人直男癌吧?

    本不打算留下來的她,此時卻端起了茶盞子道:“這座宅子姓和,我在哪裏喝茶是我的自由,只怕遠遠輪不到錢公子一個外人來指手畫腳地判定方便與否。”

    和珅笑着看了她一眼。

    錢應明被狠狠噎了一下,但見和珅一副全不在意的模樣,只得強壓下心頭的不滿,將頭偏向了一側不再說話。

    和珅見狀意味深長地扯了扯嘴角。

    不錯。

    看來方纔由他肆無忌憚地宣泄了一番的決定,是正確的。

    怒氣全撒了出來,又被挫了銳氣,眼下不管事情大小,至少看得到他的讓步了。

    錢應明渾然不知自己早已在無形之中被人給套路了,只繃着一張臉等着和珅開口。

    秦嫫帶着三個丫鬟也退了出去。

    “錢公子先說一說自己想如何解決此案?”和珅開門見山地詢問道。

    “自是如我交到你手中的那張狀紙之上所寫的那般——”錢應明一臉執拗地道:“徹查審卷考官,禮部上下都需擔責!另外,重出考卷,重列春闈貢士名單!”

    “這是之前。”和珅問:“錢公子當下還這麼想嗎?”

    “多此一問。”錢應明重重地冷哼了一聲,目不斜視地說道:“我之所以捨命告御狀,爲的便是肅清科舉考場,整肅如今一團烏煙瘴氣的禮部,還天下寒窗苦讀的讀書人一個公平公正!”

    和珅聞言點頭:“錢公子心懷大義,令和某深感欽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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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bsp;  馮霽雯微微挑了挑眉。

    說得慷慨激昂的,若不是她親眼瞧見了這位錢舉人是怎樣的一番言行作爲,她真要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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