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金夫 >467 心驚
    翌日,馮霽雯藉着拜年的名義入宮求見了嘉貴妃。

    “大過年的,想來該有得是事情要忙,怎還特地往我這兒跑?難得你有這份兒心了。”嘉貴妃坐在內殿的羅漢牀上笑着說道,身上的掐金絲牡丹暗紋旗服,並着大拉翅旗頭上的珠翠垂穗與首飾,無不透露着華貴。

    只是精緻細膩的妝容下,細細瞧來,眼底仍有着淡淡的疲憊。

    馮霽雯猜想應是同之前傅恆夫人交到皇上手中的那些書信有些關連。

    雖尚未見龍顏發作,但這段時日景仁宮與金簡的日子暗下只怕是不如從前好過。

    她將心思斂去,面上泛起了淺淺的憂慮之色,道:“今日入宮確是給娘娘拜年來了,只是……還有一事,想斗膽求娘娘幫一幫忙。”

    聽她如此開門見山,嘉貴妃臉上笑意淡了淡,隱有正色地看着馮霽雯,卻並未有將宮女太監屏退的意思。

    而是輕輕嘆了口氣,道:“其實本宮料得到你今日是爲英廉大人的案子而來,此事本宮也隱約聽說了些,似是與袁守侗之案有些關連,滿朝上下無人不知萬歲爺對白|蓮|教的忌諱,故而此事……即便是本宮,只怕也沒有說話的份兒。”

    言下之意,是幫不上馮霽雯了。

    馮霽雯狀似有些失望地垂下眼睛,道了句:“妾身明白了。”

    嘉貴妃望着她,語氣略帶愧疚:“本宮也知你心中不好受,但此事非比尋常,你若貿然插手,到頭來恐怕也難免罪責——如今和珅不在京中,你倘若真出了點兒什麼岔子的話,可叫本宮如何向他交待?”

    分明是無意相助,卻也能說成是處處在爲馮霽雯着想,言辭間,更透着一種是代和珅照看馮霽雯的親近之感。

    “娘娘的好意,妾身省得。”馮霽雯似被她說動了些,但神色間仍透着股欲言又止的意味。

    “你若還有其它難處,但說無妨。”嘉貴妃語氣慈和。

    馮霽雯便滿含不確定地看着她,問道:“娘娘可知道些真假內情?據妾身的瞭解,祖父是決不會做出如此欠妥之事來的……”

    “本宮雖在宮中,但對此事所知卻是甚少,倘若其中是有誤會,那自然是再好不好,朝廷也斷然不會冤枉無辜之人的。”嘉貴妃言語模棱兩可地道:“但眼下最緊要的,還當是保全你自己纔是。”

    馮霽雯聽罷良久無言。

    好一會兒,方纔又有些不安地問道:“那娘娘可確定此事不會牽連到和珅嗎?”

    嘉貴妃聽罷微微一怔之後,眼底遂泛起了一絲滿意之色。

    她語帶寬慰地道:“你且放心罷,只要你與和珅不插手英廉府之事,皇上是決怪罪不到你們頭上來的。即便真有些圖謀不軌之人在暗下壞事,本宮若得知了,必也不會袖手旁觀的。”

    “娘娘這麼說,妾身便安心了。”馮霽雯相較於此前的緊繃,此時適才略有了些放鬆之意。

    站在簾櫳旁的章佳吉毓忽然發出一聲諷刺的輕嗤來。

    殿內立着的宮女們都極安靜,這聲輕嗤雖不重,卻分外清晰。

    嘉貴妃面上未有什麼變化,馮霽雯亦無反應,然嘉貴妃身旁的掌事嬤嬤卻滿含警示地掃了章佳吉毓一眼。

    章佳吉毓見狀忙低下了頭,無聲撇了撇嘴,眼底卻仍是一派輕蔑之意。

    她還當馮霽雯有多麼硬氣呢,原來也不過如此罷了——爲了保全自己,不過區區幾句話間,就將英廉府拋諸腦後了。

    馮霽雯離開景仁宮之後,眼神逐漸變得沉暗起來。

    此番她入宮,確是爲見嘉貴妃,但絕非是求她幫忙來了。

    她本意是爲試探,試一試能否探聽出些有用的消息來,可嘉貴妃如此避之唯恐不及的態度,卻恰恰說明了此事與景仁宮怕是脫不了干係。

    越是想要遮掩,反倒越容易露出了馬腳。

    可她如何也想不通祖父有什麼地方開罪了景仁宮,竟會招來如此大禍。

    而倘若此事並非景仁宮主導,那麼景仁宮在此事中究竟扮演了怎樣的角色和份量?

    種種不確定與說不通一同出現在腦海之中,馮霽雯恍若置身於一場迷霧裏,眼前一片迷濛混沌。

    “啊——”

    小仙低低的驚叫聲忽然將馮霽雯自神思中拉了回來。

    她轉頭看向小仙。

    只見小仙臉色有些慌張地道:“方纔有一名小太監撞了奴婢一下……”

    馮霽雯望去,果見身後正有一名太監躬身疾步而行,已是走出了十步開外的距離。

    此處爲御花園出口,正值四下無人之際。

    馮霽雯將視線收回,重新放在了小仙身上,問:“有何不對之處?”

    若單單只是被衝撞到了,小仙決不至於如此慌亂。

    小仙忙上前兩步,環顧四周之後,方纔壓低了聲音道:“他方纔,將這個塞給了奴婢……”

    馮霽雯將她手中似字條一般的東西接過,卻未低頭去看。

    直到帶着兩個丫鬟出了皇宮,坐進了馬車之中,方纔將紙條展開。

    冷得刺骨的天氣,紙條卻在她的手裏中被汗水浸溼了大半。

    好在其上的字跡並未被洇開,依舊清晰可見——

    “錢灃上書彈劾之前,曾受丁韜之邀相談,切慎之”

    上面僅有這短短一句話,馮霽雯卻看得心驚。

    英廉府一案,是由都察院御史錢灃上書彈劾,這並非祕密——可這字條中所透露出來的意思,錢灃竟是自丁韜口中得知了風聲,復才上的摺子?

    都察院彈劾百官作風,說得難聽些,向來講求的就是‘道聽途說’和‘信口開河’,因爲御史上書並不需要真正確鑿的證據,蒐集證據來證明真僞是大理寺的事情。

    所以作風剛直得令人髮指,自詡以肅清官場己任的錢灃,極有可能是被人當成矛來使了。

    而上月剛升任刑部侍郎的丁韜,她此前曾聽祖父提起過,此人暗下爲金簡一派,日後須得提醒和珅稍加提防些。

    “太太可知這字條是何人所傳?”

    馮霽雯將紙條投入腳邊取暖的炭盆中,燃成灰燼。

    “知道。”

    她猜得到。

    在這宮中消息如此靈通,且有意相幫又不可與她明見之人,只有一人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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