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金夫 >498 演技
    而先前那頓喫到飽腹的暗醋所帶來的滿心酸澀,頓時也消散得十分徹底了。

    有他先前騎馬追來之時所言,馮霽雯已猜出他必然是得知了那彥成給出的大膽提議,可卻未料到,他竟是通過福康安得知的此事。

    “你怎麼還同福康安攪到一處去了?”

    先前不還揮着拳頭要揍人的嗎,怎麼這麼快就開始祕密共享了?

    她不是太能跟得上這種節奏。

    “是我去找的他。”和珅抱着她說道。

    馮霽雯一時更覺疑惑了。

    好端端地,怎麼就想到要去找福康安了?

    這回不待她開口發問,就聽和珅說道:“昨日自福三公子那番話中覺出了不對勁來,但因想着夫人有事告知了他,卻唯獨瞞我,心下有些不是滋味——事後在書房悶坐半日,也不見夫人找來與我說話,越發覺得委屈,這纔有了昨晚醉酒之後所言。”

    馮霽雯聽得愣了神。

    怎麼就是……她有事告知了福康安,卻唯獨瞞他了?

    又聽他一個智多近妖、沉穩持重的人竟直道自己‘委屈’,忽就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一早酒醒之後,越發覺得不對勁,一心想着同夫人的安危相比,我這點委屈也算不得什麼,便於早朝後尋到了福三公子,與他問明瞭此事,之後,方纔得知阿桂府中的二公子所向夫人提出的那番籌劃。”

    馮霽雯越聽越是想笑。

    什麼叫做‘同她的安危相比,他這點委屈算不得什麼’……

    說得就如同是她一意孤行、任性妄爲,反倒讓他在背後像個小媳婦似得傷透了心,費盡了神一樣。

    “那日在酒樓之中,那彥成與我說起此事,我便道不可行。這幾日他曾差人與我傳信,我也均回拒了。”她輕輕反抱住他,笑着說道:“且不說此舉過於冒險,祖父冤名一日未得洗清,我便不得安心,單就那彥成身爲阿桂府嫡孫,而阿桂大人和章佳伯父對其這般予以厚望,兩家又是世交的這份情義上來說,我便是做不出這等恩將仇報之事來的。”

    末了,頓了一頓之後,又道:“即便來日真是退無可退,無計可施了,唯有出此下策之時,我也絕不會答應他人與我一同冒這個險。”

    這便是她全部的想法。

    “所以夫人打算要走是假,但那彥成公子同夫人的提議卻是真?”和珅輕輕嘆了口氣,低聲說道:“夫人不願與我說且還罷了,卻還原原本本地告知了福三公子……到頭來,我這個爲人夫君的,竟還是從外人口中得知的此事,如此想來,多少還是讓人覺得有些堵得慌啊。”

    是將此中委屈訴說的十分直白了。

    馮霽雯聽罷他這番哀怨的控訴,這才意識到這人饒了一圈,最在意的竟還是這一處。

    她這才又解釋道:“我並未將此事告知過任何人,至於福康安,我猜想,他應是不慎偷聽來的。”

    “當真?”不過是她一句話的功夫,和珅說話的語氣中已隱含了一絲笑意。

    “這等事,我爲何要同他說?”馮霽雯反問。

    “如此說來

    ,是我胡思亂想了,夫人勿怪。”心中的結就此解開,和大人就連認起錯來,也透着一股子釋然的愉悅感。

    可若談到認錯的話……

    和珅忽然輕咳了一聲。

    馮霽雯臉上的笑意還未能散發,聞聲忙地問:“可是傷口疼?”繼而推開了他,讓他倚在牀頭:“我還是先請半夏來給你看一看爲好。”

    “當真不用了。”和珅將‘當真’二字略微咬重了些。

    “可是——”

    馮霽雯話還未說完,就被他打斷了道:“夫人,你且聽我說完。”

    他臉上向來如春風般清逸的笑意此時已初顯僵硬。

    馮霽雯略覺出了些異樣來。

    “聽罷夫人方纔所言,方知先前的一切不過只是出於我一人自以爲是的猜疑罷了,因此……心中深感愧對夫人。”

    他說得一本正經,馮霽雯卻越發覺得不對勁了。

    她覺得,這些話根本不是重點。

    果然,就聽他往下講道:“我做了一件說來不甚光彩之事,還望夫人聽了切勿同我一般見識才好。”

    不甚光彩之事……?

    馮霽雯開始一臉狐疑地看着他。

    “你先說來聽一聽。”她未有貿然答應究竟要不要‘同他一般見識’。

    見她臉上的神情這般認真,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眼神中的審視感竟同刑部獄官審訊犯人時有幾分莫名神似之感,不和珅由……生出了一絲退縮之意。

    只因尚存幾分理智在,心知紙包不住火,來日叫她得知了只怕更爲麻煩這個淺顯的道理,只得佯裝出一副淡然的輕鬆模樣,笑着說道:“實則也……並非什麼大事,夫人只管當成一件笑話來聽便是了。”

    而他越是如此,馮霽雯心中的狐疑便越深了幾分。

    “那得聽一聽這個笑話好笑是不好笑了。”

    和珅乾笑了一聲,看着她道:“不瞞夫人,今日受傷之後,我看似沒了意識,實則是爲裝昏。”

    因抱着緩和氣氛的心思在,他的語氣聽起來有幾分故作輕鬆之感。

    可這種故作輕鬆落在馮霽雯耳中,卻是別樣的厚顏無恥了。

    “……”她呆怔了好一會兒,適才得以發出聲音:“裝昏?”

    和珅微微點頭。

    馮霽雯一臉匪夷所思地看着他。

    所以說那些什麼‘他若活不成了’諸如此類對活下來貌似已經不抱希望了的話,還有那一系列‘聲音從有力到無力’、‘繮繩從抓得緊到抓不緊’以及整個人的重量都壓在了她身上的行爲……這些皆是假裝的?

    倘若果真如此,那這般注重細節的演技與騙人之時心安理得的心理素質,也真可謂是出神入化了呢?

    馮霽雯強忍着被人哄得團團轉之後想要冷笑出聲的衝動,看着他,一臉荒謬地問:“彼時那種情形,你爲何要裝昏?”

    她不太能夠想得通他這種舉動的背後究竟是有着怎樣的苦衷與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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