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金夫 >527 坦白來歷
    “我倒不曾因此怨過阿瑪分毫,他自有他的爲人處事之法,尚且輪不到我來評頭論足。只是,我私心裏認爲爲官者,若連一方家室也顧全不得,即便心裏裝着爲國爲民的大義,這一生亦不過是爲他人過活而已。”和珅講道:“興許是我胸襟尚不夠寬廣之故,但我向來無法認同‘官至能貧乃是清’的古怪道理——”

    官至能貧乃是清……是個怪道理?

    馮霽雯將此言細細地思忖了好一會兒。

    而出乎意料地,她竟覺得這話十分值得贊同。

    “確然。”她道:“上能爲君解憂,下能造福百姓,方是一位能臣好官該着重之事。且貧與清之間,亦不見得便是對等的關係。”

    這說法乍一聽固然有些違背常理,可清官確實不等同就是一位好官。

    而正如他所說,他敬重那些寧折不彎的清官,卻不願成爲他們。

    他有着一套不同於常人的處世之道,亦無可厚非。

    咿……?

    馮霽雯忽然想到了一處關鍵來。

    如此一說,這莫不就是眼前這人日後成爲古往今來第一鉅貪的源頭所在嗎?

    她忽而就有些緊張起來。

    彷彿他下一步就要徹底踏上這條不歸之路一般讓人不安,馮霽雯忍不住抓了他胸前衣襟,仰面看着他問道:“那你可有想過日後要做一位什麼樣的官?”

    和珅垂眸看她,昏暗中見得她一雙睜得極亮的眼睛,又因神情格外認真,不覺有幾分別樣的可愛,他便忍不住笑了笑,道:“夫人想讓我做一位什麼樣的官?”

    見他顯然是在同自己逗趣玩笑,馮霽雯更是急了,乾脆直白地問:“……你可有想過要做一位貪官嗎?”

    問罷之後,又覺得此問十分幼稚可笑。

    畢竟,試問有幾個人在剛踏入官場之時,便是奔着要做一位貪官去的?

    更多的人,皆是在日漸一日的利益薰心之下,逐漸失了本心,從而一再深陷。

    和珅一愣之後,忍不住失笑一聲。

    “夫人想讓我做一位貪官?”他半開着玩笑說道:“這個願景,委實有些了不得——若要實行,還需進行一番細緻的籌劃纔行。”

    “……”

    馮霽雯無意同他玩笑,卻也被他的話逗得有幾分哭笑不得,只好又道:“我豈會有這等心思?我實則是想告誡你,圓滑謹慎,八面玲瓏這些固然都沒有錯,但身處官場,若能保持一顆初心,不被浮華權勢所迷惑,方纔是最難能可貴,亦是最緊要的。”

    “原來夫人是恐我會成了一位貪官。”

    和珅將她又往懷裏攬緊了些,笑着喟嘆了一聲,講道:“夫人所言字字珠璣,令我受益匪淺,想來這應當便是傳聞中萬中無一的賢內助了。”

    他這般半真半假,讓人分不清是在認真還是玩笑的態度,仍是讓馮霽雯難以放心,忍不住便有些囉嗦地道:“人活在世,所求不過是富貴安穩罷了,可若不肯知足,遲早是要出差錯的——”

    她還未來得及說完,便被和珅笑着打斷了。

    “我如何不知足?此生能與夫人作伴,且不論富貴與否,我已是無憾了。”他漸有了幾分認真之意,徐徐說道:“眼

    下我只盼着能渡過眼前這道難關,此後,與夫人長長久久,再無任何後顧之憂地廝守在一起。”

    這也是馮霽雯所盼望的。

    “可是……”

    想到史書之上他的結局,她始終難以放心。

    “夫人今日是怎麼了?”和珅覺察出了她的異樣,遂問道:“可是有什麼心事未有同我講明?”

    四下昏暗,他一雙深情切切的眼眸卻是亮的。

    望着這雙眼睛,馮霽雯思及二人之間的種種,以及他今晚同自己主動談起、毫無隱瞞的想法與見解,倏忽間,她便有了一種衝動。

    她也想同他徹徹底底地坦誠相待。

    毫無隱瞞的那一種。

    “我若是說……”馮霽雯略顯緊張地吞嚥了一口唾沫,試探地問:“我若是說我知曉你的以後,你可相信嗎?”

    和珅怔了一下。

    “夫人覺得我該相信嗎?”他似乎覺得這個玩笑實在好笑。

    “但我說得是真的。”

    見她眼神定定,又藏着一抹唯恐驚着了他一般的小心翼翼,和珅這才隱約意識到有些不對。

    “那……夫人是如何得知的?”書上倒也曾有記載,有些人具有通前曉後的本領,可看罷便一笑而過,只當做是無稽之談罷了。

    馮霽雯看着他,鼓起了勇氣,語氣緊繃地說道——

    “我實則,並非真真正正的馮霽雯。”

    和珅這下更是愣住了。

    “這話是何意?”

    “說白了就是……”馮霽雯猶豫着‘鬼附體’和‘借屍還魂’這兩種通俗的說法哪一種聽起來是不那麼驚悚、不那麼讓人無法接受的。

    可翻來覆去地比較,也沒能比較出一個高低來。

    最終,唯有不那麼通俗地講道:“說起來,我本是數百年後的人,因病故去之後,不知爲何,一睜開眼睛,便成了如今的馮霽雯,代替她活了下來——後來我才知道,恰逢那時她因意外身故,才叫我偶然鑽了這個空子。”

    和珅:“……”

    馮霽雯自他眼中看到了一抹類似於看待神經病患者的眼神……

    她強忍着這種無法言說的不適感,解釋道:“我並非是與你說笑,也並非是神志不清,你若不信,大可問我些日後之事,到時咱們看一看我說得準是不準。”雖說這個時空同歷史上的大清有些出入,但大致的軌跡,還是沒怎麼變的。

    和珅卻沒問她這些。

    反而是皺了皺眉,漸漸開始拿審視的神情看着她。

    馮霽雯反倒被他這種陌生的眼神看得有幾分發毛起來。

    心道,莫不是他信了,卻將自己當成了可憎可怕的妖魔鬼怪來看待?

    雖說……這種反應亦在常理之中,可她還是有着短暫的失神。

    許是她太過於異想天開了,將坦誠二字看得尚且不夠理智嗎?

    正當不知所措間,和珅於此時開了口。

    彷彿就連語氣,都帶着審視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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