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玉琮瑢 >第六章 宴中祕事
    明嘉二十五年初淵皇宮

    明嘉帝看着衆賓客都入席了,將座下掃視一圈,語氣和善:“朕甚少這樣宴請羣臣,到底不是個大方的皇帝。”

    這時自然有臣子上前跪言:“皇上仁厚節儉,實是黎民之福。臣等自然追隨效仿,宴食之務,何及江山社稷!”

    明嘉帝揮手示意這人坐下,笑笑:“朕想着今日到底不同,小宴一番,算補一下先時的缺。今日靖南王與世子也前來入宴,朕特意叫人尋了南人的廚子,做了幾道魚蝦,諸位嚐嚐如何。”

    衆臣謝了恩,然後開始傳菜。所有菜都傳完了,但是有兩個桌子上沒有上菜,一個是靖南王旁邊的白啓,另一個卻是太子沐靳旁邊的初如雪。

    看着衆臣不解的顏色,明嘉帝對着白啓道:“朕知駿功食不得海物,特叫人另做了菜式。”

    這時,又進來一批侍婢,給白啓和初如雪桌上都添了菜。明嘉帝看了看初如雪,卻是什麼都沒解釋。

    白啓得了這樣的殊遇,自然要起身謝明嘉帝得體恤照拂。初如雪倒是淡淡的,並沒有看明嘉帝,也沒有要起身謝恩。她仍舊慢慢喝着手中的清茶,彷彿這一切與她無關。

    位於中宴和後宴的大臣們並不能看到前宴的桌子,所以不知道初如雪的菜也是另做的。前宴上的一干人卻看的清清楚楚,都暗自捏一把冷汗,偷覷明嘉帝的臉色。

    這是不知禮數還是另有隱情?若是不知禮數,那明嘉帝可能會遷怒她身後的主相大人,若是另有隱情——那這主相可當真是厲害人物。

    明嘉帝沒有對此表示要遷怒,但是也沒有給前宴的大臣們一個解釋。他讓叫開了宴,歌舞也上來了,和丞相、白啓、靖南王聊着邊疆事宜,看上去沒受什麼影響。

    鍾離啻和落加藍面面相覷,都不約而同地看着對面。

    “果然來頭不小啊,”落加藍下用巴指了指初如雪道,“皇上如此重視,莫不是要給初氏一族翻案?”

    鍾離啻順着落加藍的想法接下去道:“給初氏翻案,這案子牽扯的人應該不少吧?”

    落加藍點點頭:“當初初氏的案子牽連的人的確不少,白家是主審,若要翻案,那必先拿白氏一族開刀了。看來皇上是不打算讓白家在北疆日子太舒坦了。”

    鍾離啻有些驚詫:“那白氏不是一向受寵,今日亦是恩寵不斷,難道只是做做樣子?”

    落加藍表示同意:“皇上想除掉白家已經籌劃了很久了。雖然他也不怎麼喜歡宗室獨大的局面,但宗室好歹是龍脈。白家不過旁人,做到今天這位置,還不知收斂想在西北稱異姓王,皇上定然要想辦法了。”

    鍾離啻看着與父親相談甚歡的白啓,感覺有些冷。天家聖意,揣摩到幾分,便受幾分的恩寵,揣摩不到或者揣摩錯了,便是滅頂之災。想他這在京的表兄,在天子腳下謀生存,到底是不易。

    “這裏有些悶,我且去透些氣。”鍾離啻說着,也不等落加藍說話,悄悄起身離開了座位。

    宴席上的熱氣讓鍾離啻微微有些汗意,浸了汗的傷口有些疼。

    鍾離啻踱着步子到了湖邊。湖面並未完全結冰,只是裏面浮着冰碴,想來這水也如冰一般冷吧。

    鍾離啻看見了另一個人也慢慢來到了離自己不遠的地方,只是那人背對着他,所以不能看見。

    那人便是初如雪。她轉着輪椅在沾着雪的路面上似乎有些喫力。就在鍾離啻想要上前打招呼的時候,迎面走來一羣人。

    不過那些人並不是來找鍾離啻的——他們在初如雪的面前停了下來。

    打頭的那位像是位娘娘,只是衣衫素淨些,面像看着相和善,她身後的那位衣着光鮮的夫人倒是像專來找事一般,徑直到初如雪面前停下來。她們二位身後的丫鬟婆子唯唯諾諾,不敢出一絲氣。

    因隔得近,自然能聽見她們言語。那衣着光鮮夫人懷着十二萬分的敵意打量初如雪一番,輕蔑高傲地開口了:“這竟是皇上從北疆帶回來,一直在落水寺靜養的那位?”

    鍾離啻看不到初如雪的臉,不知道此刻她是什麼表情,心裏卻是驚訝了一番,正看她如何應對。可是那人似乎沒有聽見那趾高氣揚的話,自轉了身,看見鍾離啻,也沒有要理會的意思,似乎準備離開。

    “那個坐着的,我家主子問你話呢,身子廢了,耳朵也這般不好使嗎?”

    衣着光鮮的身後一姑子開口叫了,初如雪停了下來,鍾離啻在她眼裏讀出了一絲絲殺意。是的,從昨晚的經歷裏,鍾離啻就知道了,她是殺過人的,而且習慣於此。

    那微微垂下的眼簾遮住了那絲殺意,熟練地轉過身,看着那來者不善的一羣人。

    可能是她目光太過冷厲,那姑子看一眼便低頭不做聲了。

    這時,那位衣飾簡樸的夫人開口了:“妹妹何必如此動怒。這位妹妹初來皇宮,禮數上難免有所缺漏,日後慢慢教習便是。”

    然後便臉色稍肅,正聲道:“既然同爲姐妹,落水寺那地方太過偏陋,妹妹便來宮裏住着,也好有個照應。”

    這就是皇宮裏的爭鬥?鍾離啻看着那素淨的夫人,直覺她似乎並不是像看上去那麼和善。

    初如雪這時開口了,倒是不卑不亢:“原來是皇上的妃嬪。初如雪可不敢與二位互稱姐妹。”

    那衣着光鮮的卻是被激怒了,喝道:“好大膽子,這可是貞妃娘娘,你是哪裏來的鄉野俗人,敢這麼對着娘娘說話!”

    說着,便上前去,擡手要打初如雪。初如雪出手抓了她伸過來的手,稍一用力,那夫人便慘叫一聲。那些丫鬟婆子慌

    忙跪下求初如雪放開。

    “我這個人脾氣不是太好,手上也沒個輕重,娘娘多擔待,不要試着惹怒我,尤其是你覺得我還得寵的時候。”

    說着,將那夫人順勢拉下湖裏。

    後面的丫鬟婆子驚叫着喊人救那溺水的夫人。那位被稱呼爲貞妃的夫人驚了一下,卻沒被嚇到,向着初如雪行了一個欠身禮:“是我識不得明珠,只是皇宮裏公然行兇,姑娘怕是要去皇上那裏給個交代了。”

    初如雪還她一個欠身禮:“交代不交代並不是娘娘應該關心的事情。您不是應該以一個目擊者的身份前去向皇上稟明此事麼?可不要指望我這個肇事者去自首。”

    貞妃有些猶豫——這人冠着那個姓氏,那個在大淵提也不能提的姓氏!直覺告訴她,這人來頭不小,不能輕易開罪,而且這件事,皇上有可能也不會站在她們這邊。那人剛纔最後一句話裏有話地說明她不會先去扯出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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