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玉琮瑢 >第十五章 爲誰做飯
    明嘉二十五年夏

    明嘉帝緩緩坐到那畫旁邊,那被摔得老遠的小鏡子又被拾起來,重新回到明嘉帝的手裏。沐靳這時仍然跪着,看着明嘉帝,只是看幾眼,便低頭看一下地板。

    “沐靳,過來。”

    明嘉帝向沐靳招手,示意他坐在自己身邊。沐靳不敢忤逆明嘉帝的意思,很順從地走過去,坐在明嘉帝手指過的地方。

    “你看,這畫,如何?”

    明嘉帝仍舊拿着那小鏡子仔細地看那畫,隨意地問沐靳,像長輩考問晚輩功課那樣。

    沐靳卻不能當做晚輩與長輩之間的對話一眼回答,他想了想,道:“畫工精湛,着色細膩,乃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明嘉帝笑笑:“若說珍品,玄機閣裏的東西可不必畫便宜多少。”

    沐靳這時有些不知所措,於是不說話了,只認真地跪着。

    明嘉帝還在認真地看着那畫,道:“此畫最珍貴的,不是高超精湛的技藝,也不是各類名貴的丹青。朕在意這畫,是因爲這畫上有人。”

    因爲上面的人再也回不來了,所以連這點東西都變得彌足珍貴。明嘉帝一生只有昭仁皇后一個妻子,後宮裏只有劉璇和落拂綠兩個妃子,算不得好色荒淫。

    “父皇教誨,兒臣銘感五內。”沐靳行禮,對明嘉帝畢恭畢敬。

    “沐靳,”明嘉帝突然叫了沐靳的名字,讓沐靳嚇了一跳,隨即鎮定下來,明嘉帝繼續道,“你在心裏,是怨恨着朕的吧?”

    沐靳慌忙俯首:“孩兒不敢!”

    明嘉帝“哈哈”笑了:“這本也沒有什麼敢與不敢的說法。只是沐靳你須記着——身爲帝王,有時候做的事情,並不一定是處於本心。很多時候,要付出很大的代價才能換取這一世安穩。但是朕從來不後悔。朕是這江山的主人,朕不得不時時刻刻爲江山打算着。”

    “這點上,亦白做得比你好。”

    明嘉帝最後一句話出來的時候,沐靳身體本能地一顫,慌忙叩首。

    “是沐靳叫父皇擔憂了。”

    沐靳本來想了許多話,但是最後能說出來的,只有這麼一句罷了。

    因爲明嘉帝什麼都不缺,忠言逆耳還是曲意逢迎,都見了不少。所以沐靳覺得他說那些俗氣的話,明嘉帝可能會生氣,於是老老實實地回答了。

    明嘉帝放下鏡子,道:“今日朕爲你擔憂,日後便是你自己爲這江山擔憂了。”

    沐靳不太懂明嘉帝的意思,但是他知道明嘉帝不怎麼高興,但是他向來不知道如何讓明嘉帝開心起來,這方面似乎那個同這畫像上相像的小姑娘做得最好。

    沐靳從小到大都生活在明嘉帝的身旁,他對明嘉帝的喜怒哀樂比較敏感,但是他不知道如何去化解明嘉帝的怨怒,就像明嘉帝一直不明白他爲何如此軟弱一樣。

    蔥山

    鍾離啻晨起向來是要練練功,然後去喫飯的,今日也不例外。只是他身旁多了一個人。

    “王爺的功夫的確是不錯,只是缺經驗。日後實戰裏多練習練習,可能會好許多。”

    初如雪看鐘離啻一劍將身邊的

    樹枝打落,又步履輕盈地一個轉身,將那樹葉接了。

    “我這功夫一半是夫子教的,一半是我自己學的,看着不受用,用起來倒是不錯。”

    鍾離啻收了劍,對着初如雪笑一下,接了羅小錘遞來的毛巾擦擦汗。

    初如雪擡頭看見鍾離啻房檐上掛着一隻流蘇穗子的風鈴,對着鍾離啻笑道:“來試試我這金針吧,看看是誰能奪了那房檐上的穗子。”

    鍾離啻順着她指的方向看一眼,那穗子算不得高,在夏日清晨的風裏稍稍晃動,顯得很有靈氣。

    “贏了有什麼好處呢?”鍾離啻一臉壞笑地看着初如雪。

    “王爺想着要什麼好處?”初如雪對他這種事事敲詐的性子十分不贊同,但是沒有反對只看他怎麼“漫天要價”。

    鍾離啻這時壞笑得更加深了:“輸了的要給贏了的做一頓飯哦!”

    初如雪想來想去覺得他那話是故意的,但是沒有反對,只道:“好啊。”

    鍾離啻沒有扭捏,很正式地邀請初如雪。初如雪也不似那些文人墨客一樣推辭半天才勉強同意。

    於是很快這兩人便使出力氣來鬥了。鍾離啻從來沒有因爲初如雪身體不便便對她帶些惻隱之心,從孤龍峽谷那一場刺殺,鍾離啻便知道這人的武功高深莫測,一般人根本不能奈何她半分!

    這場打鬥裏,鍾離啻明顯佔了下風。初如雪雖是身體不便,行動卻是沒有絲毫影響,該躲閃的招式,該防禦的劍招,她都能應付自如。

    鍾離啻的每一招,初如雪似乎都有辦法化解,並添上新的招式,叫鍾離啻難以應付。鍾離啻在間歇看一眼那房檐上的流蘇穗子,破釜沉舟地將自己的劍擲出去。同時,初如雪的一枚金針也出擊。

    “噌”一聲,劍尖深深嵌入了柱子,那流蘇穗子也順勢落下來,鍾離啻一個飛身過去便接了那穗子。

    “我贏了!”

    鍾離啻舉着那流蘇穗子對着初如雪喊叫。初如雪笑了:“王爺身手似乎大有長進,是亦白疏忽了。”

    鍾離啻卻是一臉不明白:“雪兒原來的技藝水平不是這樣的啊,你是故意的!”

    自然,鍾離啻本來打那賭的意思是他肯定會輸,那麼就爲她做一頓飯好了,結果初如雪這番,卻是寧願輸了也不要喫他做的飯嗎?

    想到這裏鍾離啻的眉毛便亂碼起來:“雪兒你耍賴!此局不算,重新來過!”

    初如雪看着鍾離啻,笑道:“是王爺自己說的輸了的爲贏了的做飯,如今贏了還同亦白做這口舌之爭,果然是慣會耍賴!”

    我有那麼半分耍賴的精神也是你傳染的,怨不得旁人!

    鍾離啻狐疑地看了初如雪半天,她似乎果然變了,變得經常同他開玩笑了。這一發現使鍾離啻暫時忘了初如雪耍賴不守規則本是件令人不齒的事情。

    若你每日能這麼笑着,我倒寧願折壽半生。

    “嗯,好吧,看在如雪就算是輸了也如此心甘情願地爲我做飯的份上,我便大人大量,勉強喫幾口吧!”

    鍾離啻這麼笑着,不鹹不淡地將初如雪一軍。初如雪瞪他一眼:“若王爺這般嫌棄,那便找除廚房裏的大廚,看做出的滋味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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