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田子好一陣沮喪,“公子,小的看您的衣衫也不多,若大的櫃子裏,也只有五六套而已,留下來,做個換洗的也成啊!”
鳳昀停了筆,沒有看他,聲音冷沉下來,“退,再敢多話,將你賣到益州放馬去!”
“公……公子,退退退!退還不成嗎?”田子嘆了口氣,將箱子一關,口裏說道,“公子,您這脾氣,倒跟二公子的像極了。”
鳳昀愣住,眯着眼偏過頭來看向他,“怎麼個一樣?”
田子嘟着嘴,“都是一個不高興就說要將小的賣到益州放馬去!二公子當時也不想想,他就小的一個僕人,賣了小的,誰給他鋪牀疊被子?誰給他牽馬繩?”
鳳昀慘然一笑,“你二公子不是死了嗎?你要是跟着他去,現在這會兒,已然是一堆白骨了。”
田子眼角一紅,“小人倒寧可跟他一起,成一堆白骨!他戰死沙場,他的貼身僕人還在富貴鄉里喫香喝辣,這哪裏是主僕?”
鳳昀愣住,怔怔看着他。
田子忽然發覺說錯了話,慌忙說道,“孟……孟公子,小人剛纔胡說的,您是小人現在的新主子,小的一定會將您當二公子一樣服侍的。”
鳳昀忽然一笑,“傻小子,你怕什麼呢?我怎麼會怪你,幹活去!”
田子鬆了口氣,“是!”
他拖着鬱府送來的箱子往外走,心中一直在腹誹着。
他眼花了,還是見了鬼了?
爲什麼這位孟昀公子走路的姿勢,說話的語氣,看人的眼神,都和二公子那麼的像?
以前他穿着下人服的時候,並不是很像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是自己想二公子想得太厲害的原因嗎?
。
鬱翰林府。
鬱翰林正和鬱夫人在書房裏說着鬱夫人弟弟的事。
鬱夫人的弟弟,是金陵城知府陸志昌手下的一個主薄。
因爲金陵城的稅銀遺失一案一直沒有查出原因,鬱夫人的弟弟宇主薄也就一直被關在牢裏。
“老爺,我看,我還是去金陵城去看看。”鬱夫人想着孃家的事,心中時時擔憂。
“你看有什麼用?你去看了,你弟弟就沒事了嗎?”鬱翰林擺了擺手,捏着鬍子說道,“老夫覺得,這件事,只怕不是那麼簡單。”
鬱夫人心頭一驚,“老爺,會不會是弟弟會被處以重罪?”
“不好說。”鬱翰林搖搖頭,“據我留意皇上的神色,他似乎不急於找銀子,而是急於辦阮通判。”
“阮通判?”
鬱翰林點頭,“阮通判和宇彥弟弟同樣管着稅銀,可宇彥弟弟被關了,阮通判卻沒有。”
“那阮通判不是已經被抓了嗎?”
“那是因爲他涉嫌謀害兩位王爺,還殺了羅家的大公子,才被抓,並不是因爲查稅銀不利,也不是因爲丟失稅銀的邊帶罪。”
鬱夫人想了想,“聽老爺這麼一說,的確有着奇怪。”
“所以,我想着,你還擔心什麼呢?容王和衛王都在,而且,聽說沒有對宇彥弟弟動刑,也沒有過堂。”
“但願弟弟平安渡過一劫。”鬱夫人長嘆一聲。
“怎麼啦?一驚一乍的?”鬱夫人不滿地說道。
鬱翰林說道,“鳳家鳳老太爺收養的那位義孫孟昀回府了,鳳老夫人廣撒貼子,要爲這個義孫子辦歡迎宴。”
鬱夫人“咦”了一聲。
“五天前,我看到鳳老太爺出城去了,一直都沒有回府。鳳老夫人怎麼自己做主給孟昀辦宴席了?上回,我去鳳府的時候,鳳老夫人爲鳳老太爺要收一個義孫的事,還冷了臉色呢!”
“鳳府的事,我們不好摻和,不過……”鬱翰林嘆了一聲,“女兒的決定太草率了,那個孟昀公子,身份低還不是個大事,他的相貌……”
鬱翰林捏着鬍子一臉憂思,沒往下說。
鬱夫人有着女婿怎麼看怎麼好看的心思。
她“哼”了一聲,朝鬱翰林翻了翻眼皮。
“老爺,您別忘記了,要不是孟昀,女兒就得嫁羅家了!看看羅家現在是什麼情況,都淪落到去鳳府打秋風了。
昨天我在街上偶然見到那羅夫人,已經穿起了粗布裙子,還是親自走着路去買菜。聽說,府裏的僕人都被遣散了,還欠了好幾萬的銀子!
羅府又被皇上撤去了皇商的差事,沒有任何收入。我瞧着,只怕是已經窮得連咱們府裏的管家都不如了,女兒要是嫁到羅家,咱們可是會哭都哭不出來!
窮不說,那一家子的貪婪,可不是好應付的!想娶個媳婦都用着讓人瞧不起的手段,要是真成了親家,鬱府就得被欺負得死死的!”
鬱翰林看了她一眼,說道,“那羅家,依仗着鳳府的幫助,這幾年發了點橫財,但爲人不厚道,遲早會破產,也是我意料之中的事,我只是擔心女兒將來會委屈,這兩人的相貌相差得太遠了。”
女兒雖不是頃國頃城之貌,但在京城,也是數一數二的美人,他夫妻倆只有一個孩子,心肝兒養大的,這要是她受了委屈……
鬱翰林捏着鬍子長長嘆了一聲。
鬱敏柔恰巧走到書房前,她聽着屋裏父母的談話,二話不說,邁步闖了進去。
“父親,母親,女兒不後悔。”
“敏柔……”鬱夫人和鬱翰林驚詫地看着她,“你真的不後悔?”
“不後悔!誠如你們說的,不厚道的羅家,已經窮得家徒四壁,誠實的孟昀反而被鳳老太爺收爲義孫了,以他的能力,相信也能同爹爹一樣,有一番建樹。”
鬱翰林和鬱夫人兩個互相看了一眼,還是點了點頭,“敏柔啊,你自己喜歡就好。爹爹和母親說的那番話,也是擔心你衝動後,會後悔,會傷心今天的決
定。”
“爹,娘,女兒並不是一時衝動,而是想了三年!”
。
鬱敏柔想着,除非孟昀娶了別人,否則,她都會等着。
她相信,哪怕是個石頭,也會有感動的時候吧?
誰知她錯了。
她回到自己的園子時,正看到她的貼身侍女果兒,同新買進府裏的喜丫,擡着一個箱子往裏屋走。
喜丫並沒有得病,是後來那個叫獨孤傲的中年大夫又來到鬱府告訴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