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雨宸抓着鳳紅羽的胳膊,秀眉皺起。

    “因爲小叔斷腿的事,老夫人一直將責任怪在我的頭上,可這必竟只是誤會,年數久了一時說不清的緣故,她恨我但不會起歹意。我死也好,活也好,事情已經發生了。”

    “……”

    “可你跟夫人之間,就是直接的矛盾了。父親進監獄,兩個妹妹一直被羅家人威脅着,夫人還在靜園前給你下過跪,她明面上和善,心中一直恨着你。要是夫人起了惡毒心思,你會有麻煩的。”

    “……”

    “所以小羽你還是回去吧。阮府的事,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解決得了的。你夾在中間,只會讓你惹禍上身。”

    鳳紅羽搖搖頭,神色平靜說道,“不,大嫂,我答應陪着你來金陵,就得看着你平平安安的,眼下你有麻煩了,我哪能袖手不管?要是你受了委屈,我回了京城,爺爺還得罵我呢!再說……”

    再說,她已在大哥的衣冠冢前發過誓言,這一輩子一定會護着大嫂和侄兒。

    不過,她不敢在阮雨宸的面前提起大哥。

    鄭凌風也點了點頭,看向阮雨宸說道,“鳳紅羽說得對,少夫人,你不必擔心,再說了,不是還有我跟着嗎?阮府的人膽子再大,還敢動我武安侯世子不成?”

    兩人執意要跟着阮雨宸,阮雨宸無法,只好由着他們。

    “好吧,你們不要多話就是了。”阮雨宸叮囑道。

    “放心吧,大嫂。”鳳紅羽微笑。

    阮府的後宅。

    雖然已是十月的天了,但園中的景色,依舊格外的絢麗。

    各色傲霜之花,開遍四處。

    前後兩院的垂花門前,立着一架漢白玉做的石屏,上面刻着密密麻麻掌心大小的字。

    見鳳紅羽看得出神,阮雨宸說道,“那是祖父生前寫的。”

    鳳紅羽笑道,“果然不愧是江南三大書法家之一,筆力蒼勁。”

    鄭凌風站在玉屏前,以手託着下巴,眯着眼看得津津有味。

    這時,有兩個小丫頭從玉石屏後走出來。

    見到他們幾人,慌忙行禮,“三小姐,鳳小姐,鄭世子。”

    阮雨宸朝丫頭們擡了擡手,“我們來看老夫人。”

    “老夫人正候着三小姐呢。”一個丫頭說道。

    阮雨宸伸手按了按胸口,強壓下心中的慌亂,提裙朝前走去。

    鳳紅羽伸手拽了一下鄭凌風的袖子,“別看了。快走。”

    鄭凌風拿扇子擋着嘴脣,小聲對鳳紅羽道,“喜不喜歡這架玉屏風?”

    “喜歡啊,字寫得真好看。”鳳紅羽隨口說道。

    “我把它送給你。”

    鳳紅羽斜斜瞥了他一眼,心中好笑,“那是人家祖傳的東西,不是你的,你送我?說什麼笑話呢?”

    “呵呵——”鄭凌風搖着大摺扇,“我鄭凌風看中的東西,哪裏有弄不到手的?弄到手就送給你!”

    他目光灼灼看着鳳紅羽。

    鳳紅羽扯了下脣,鄭凌風真是閒得很。

    見鳳紅羽不理他,鄭凌風又壓低了聲音繼續說道,“真的,我從那行字裏,竟然看出了武學招式,好好地研究一番,一定可以從中悟出點什麼來。這阮府的人,個個愚不可及,玉石屏風放在這裏真是可惜了。”

    武學的招式?

    鳳紅羽回頭,又朝那架玉屏風看了一眼,心中浮起狐疑。

    可這時,阮雨宸在前方喊着她,“小羽。”

    “來了。”鳳紅羽只得挪開視線跟上了阮雨宸。

    鄭凌風又往那架玉石屏風上看了一眼,也離開了。

    原來阮老夫人就住在玉屏風後面的小苑裏。

    剛纔那兩個貿然打攪了他們的丫頭,正一左一右地迎在園子的門口。

    鳳紅羽擡頭看去,小苑裏種着幾桿紫竹,幾間紅瓦白牆的房子,隱在竹子間。

    隱約可聞小苑內的爐香陣陣。

    她想着,阮老夫人和阮夫人的年紀不相上下,而阮雨宸的祖父已去世五六年了,這樣算來,阮老夫人是三十來歲就守寡了。

    一個閨中婦人,膝下又無子無女,又是個繼夫人,只得以青燈經文陪伴餘生了。

    竹韻和益青被留在屋子外面。

    鄭凌風是男客,也不好走進一個寡居的夫人屋子裏,便坐在園子的石桌旁,喝着丫頭們端來的茶水。

    阮雨宸帶着鳳紅羽走進屋內。

    鳳紅羽往四周看去,屋中的陳設,簡單卻不失華貴。

    沒有絢麗的顏色,但那桌椅等物,卻都是用名貴的木料打造而成。

    一個嬤嬤從一側的耳房裏走出來,朝二人福了一福。

    “三小姐,鳳大小姐,老夫人在佛堂裏。”

    阮雨宸點頭,“好,帶我們前去。”

    婆子掀開佛堂門口的布簾子,風紅羽便看見屋子的主坐上,坐着的阮老夫人。

    還是同上回見到的模樣一樣,阮老夫人正緊繃着臉,看向阮雨宸時,眸色中帶着幾分厭惡。

    她的身上沒有顏色炫麗的首飾跟衣飾,通身裝扮,都是寡居婦人應有的裝束。

    上身是一件藏蘭色的福字暗紋短襖,下身是黛青色的長裙,隱約可見腳上是一雙白底墨面的無刺繡的鞋子。

    墨色的鬢髮,攏在腦後鬆鬆地挽了一個髮髻,髻上只插着一隻銀梳,算是裝飾。

    阮老夫人看見鳳紅羽走來,目光中閃過一絲訝然,但很快又消失了,最後,將冷冷的目光落在阮雨宸的身上。

    阮雨宸抿了抿脣,率先走上前,屈膝福了一福,“老夫人,你找孫女?”

    鳳紅羽也跟在她的後頭行了禮,“老夫人好。”

    阮老夫人朝鳳紅羽擡了擡手,“鳳大小姐是客人,快請起。”

    “多謝老夫人。”鳳紅羽站起身來,等着阮雨宸。

    可阮老夫人像是忘記了還有一人似的,而是轉過頭去翻看起了桌上的佛經。

    阮雨宸就這麼一直屈膝的站着,臉色窘迫。

    鳳紅羽暗中腹誹,阮夫人說阮老夫人同意了阮雨宸和阮雲楓的婚事,可阮老夫人又擺着臉色,這是唱的哪齣戲呢?

    她想去扶阮雨宸,但又一想,這難道是阮老夫人在考驗着阮雨宸的性子?

    她便收了手,靜靜地立在一旁。

    約摸着過了一碗茶水的時間。

    阮老夫人才合上經書,偏頭看向阮雨宸。

    阮雨宸的臉上神色平靜,雙手放於一側,垂着眼簾,姿態優美,動作自始至終都沒有變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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