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也漸漸地陷入了混沌裏。
不知道過了多久,她漸漸地清醒了過來,發現自己又置身於上回來到的那處紅梅林。
滿天花海依舊。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她是來到了自己的夢裏嗎?
憑藉之前的記憶,她尋到了林中的小徑。
她記得,順着小徑往山上走,就能看到慕容墨。
是老年的慕容墨。
她走到了山頂,果然,前方還是那座月老廟,廟前的石板地上,髮絲如雪的慕容墨仍跪在那裏。
不過,這一次他的面前多了一人。
那人站在他的面前,銀絲青衫,手執拂塵,像個世外隱修的謫仙。
“折壽換命?”青衫道長慈眉善目,看向面前跪着的慕容墨,目光中透出一絲訝然,“她已經死了二十年了,早已成了一堆白骨。爲師沒法幫你。”
“師父是世外仙人,一定有辦法,師父說,只要我誠心祈求,金石可開,我求了二十年,若不夠,再求二十年,求到最後一口氣爲止。”
青衫道長嘆了口氣,“你何苦這樣,將江山收復,卻拱手讓與你堂哥?只爲一個女子?”
“求師父了。”慕容墨虔誠一拜。
“好吧。”青衫道長靜靜地看了他一會兒,終於點了頭,“不過,你可要喫些苦了。你可願意?”
“只要她活,再苦都願意。”
“你且聽爲師說仔細些,再作決定。”青衫道長神色凝重說道,“爲師也不忍心你一直在這兒天天受苦祈求。這一世,爲師是沒法救她了,看着你這般執着,只好行使古法逆天改她命格,不過……”
他話語一止,面露難色。
“改命格?”慕容墨擡頭,神情肅然,“師父請說詳細。”
“這一世,你的‘噬血毒’,由爲師治好了,但你重活一世,爲師就無能爲力了,因爲,你的命格爲師改不了。再活一世,你每月初一,會受‘噬血毒’的錐心之痛,你怕不怕?”
慕容墨搖搖頭,“不怕,這一世,也疼了二十年了,再疼一世,也沒什麼大不了。”
“還有。”青衫道士又道,“她再活一世,不會記着你。你們之間,姻緣淺薄,她會不會與你白首偕老共結連理,爲師沒有把握。因爲,爲師推算她來世的命格,會有人從中作梗。”
“是誰?”慕容墨的眸光冷沉下來。
青衫道長搖搖頭,“爲師算不出來。你自己做決定吧。”
“師父,徒兒相信有能力,排除一切艱險,與她共赴一段姻緣。”
青衫道長長長的嘆了一聲,“那麼,進來吧。”
青衫道長轉身,走進了月老廟裏。
慕容墨隨後起身,也跟了上去。
他那腳步忽然踉蹌了一下,鳳紅羽擔心他跌倒,忙喊了一聲,“慕容墨當心腳下。”
白髮佝僂的慕容墨,緩緩轉身看向她,目光中浮着驚喜,“小羽?你怎麼在這兒?”不等鳳紅羽說話,他又道,“等我,我一會兒回來。”
鳳紅羽只愣了會兒神,慕容墨的身影已進了月老廟。
眼前,忽然出現一團迷霧,只餘一株參天古樹與一座荒廟,樹枝上面掛滿了寫了人名的紅絲帶。
耳旁又有慕容墨溫柔的聲音傳來,“閉上眼睛,我帶你回去。”
她依言閉上雙眼,手被人牽着,掌心的溫度與指力,正是慕容墨的。
“慕容墨。”她道,“折壽換命是什麼意思?”
慕容墨沒有回答。
“回答我!”鳳紅羽睜開眼,他瞞着她,什麼都瞞着她!
可眼前的梅林忽然消失了。
手上也同時空了。
她又回到了沁園裏,又回到了現實。
鳳紅羽心頭一陣壓抑,那個夢,很真實。
爲什麼會有這樣的夢?
她驚愕地看着牀上沉沉睡着的慕容墨。
她有前世的記憶,她是兩世人。
她的重生,是因爲慕容墨拿一半的壽命換的?
只爲換他與她一世的姻緣?
鳳紅羽是震驚的,慕容墨——
難怪她第一次見到慕容墨,就感覺他認識她,他知道她的一切。
可她不記得他。
逆天改命,她被抹去了前世對他的記憶。
。
江家父女入了監獄。
有那個京城來的李公公在,鳳紅羽倒不擔心江家人會翻案。
但慕容墨一直昏迷不醒,明而低燒,時而說糊話,時而嘔吐,讓整個沁園都籠罩在一片愁雲慘霧之中。
鳳鎮川來了幾回,卻也幫不上什麼忙,只勸着鳳紅羽也要注意着身體,她又哪裏聽得進去?
鳳紅羽不喫不喝,不時地派慕容墨的墨衛們尋找獨孤傲。
“告訴他!要是他明日不來,我會燒了他的莊子!我見一次打一次!”她紅着眼朝衆人怒喝。
竹韻韓大,羅二還有王生,以及在外城尋藥回來的商六,個個不敢多話。
見了面,都是匆匆而過。
煎藥的煎藥,巡防的巡防,找人的找人。
又擔心獨孤傲去了北地一時半會兒回不來,而延誤了診治,韓大又差人到鎮江城及其周邊城池尋找名醫。
鄭凌風擔心她累倒,勸她去睡覺,鳳紅羽一句也不聽。
就連鄭凌風也守在房中時,鳳紅羽也不離開。
竹韻知道她固執,只得抹着淚跟在她的身後,隨時聽她差遣。
獨孤傲沒有來,韓大尋來的大夫卻來了三個。
開出的藥方送到鳳紅羽手裏過目,她仔仔細細的看了方子後,命竹韻煎藥,可藥水灌下去,絲毫不見起色,被鳳紅羽一腳一個全攆了出去。
鳳紅羽數不出慕容墨昏睡了幾天,但竹韻數得出。
她也是幾日未睡好,紅着眼問韓大,“小姐這樣,會不會累倒?該死的獨孤傲怎麼還不來?”
鄭凌風走到他們身側,腳步頓了頓,薄脣緊抿走進屋中,一言不發地猛然朝鳳紅羽拍了一掌。
鳳紅羽身子一軟,倒在他懷裏。
他低低一嘆,抱了她放在隔壁的耳房裏。
竹韻這回沒有跟鄭凌風冷臉,而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
現在在沁園裏,也只有鄭凌風打得過小姐,其他人來勸,全被小姐打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