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在牆角的鶴形模樣的銅製長明燈照亮了大半個宮室, 一切都很安靜, 只聽到立在周圍宮人淺淺的呼吸聲,以及外面悉悉索索的下雨聲。

    雖然是初春了, 但還是冷, 地下的地龍依舊燒着, 整個室內暖烘烘的。

    睡在錦牀上的女子並不安穩,她眉目輕皺, 呼吸時緩時急,似乎被什麼困擾着一樣。

    猛的睜開眼, 女子驚恐的睜大眼睛從牀上坐起, 她喘着粗氣, 滿頭大汗, 額前的髮絲被流出的汗黏着, 看起來十分狼狽。

    “來人,皇上呢。”

    胸膛起伏着,女子伏下身拍了下牀頭, 如牡丹般雍容華麗的面容帶着焦慮不安,爲什麼皇上不在, 明明他每天都會陪着自己的。

    “柳昭儀, 皇上今晚去皇后那裏了。”

    守夜的宮女來到牀邊, 對柳館館輕輕說道,她有些不安,說完便低下了頭。

    “知道了,你下去吧。”

    柳館館有些疲憊的閉上了眼, 整個人扯着被子靠在牀頭,忽明忽暗的燈光照的女子臉上,有些看不清楚表情。

    她該知足的,她想,從一進宮便榮寵不斷,皇帝給予的寵愛,有時候多的實在叫她心慌的,但又忍不住沉溺下去,來自世間最尊貴男子寵愛有誰抗拒的了。

    就算是包裹的□□的糖果,她也要嚥下去,在這宮牆之內,皇帝的寵愛,就是最大的本錢。

    想着想着,柳館館便有些睡意了,她扯着錦被把整個人都埋進入,卻不知道爲什麼,還是感到周圍空曠曠的冷。

    清晨,經過了一夜的細雨,空氣格外清新,浮動着淡淡的花香。

    林雪嬌睜開眼睛時,天才剛剛擦亮,放在桌子上的蠟燭已經熄滅了,暗沉的房間內帶着股散不去的壓抑。

    她側了下頭,睜着眼睛觀察着睡在旁邊的男子,男子的膚色很白,白的幾乎透明,有種如玉般冷冽的色澤,薄薄的脣瓣抿着,睡着的模樣看上去很安詳,宛如放置在聖壇上佛像般聖潔不可接近。

    這讓她有些心慌,她忍不住整個人往男子懷裏擠了擠,抱住男人的脖頸,親親舔舔那緊抿的薄脣。

    懷裏擠進一個溫暖的身子,這麼大的動靜,葉令寒迷迷糊糊的睜開眼,他低下頭把懷裏人的摟緊,他的理智告訴他,時辰已經差不多了,他要離開了,但是,懷裏這個小小的身子,卻讓他留戀。

    他知道他不該這樣,他心裏清楚這樣是不對的,被人抓住就是個致命的把柄,對他跟她都不好。

    林雪嬌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身邊人已經不在了,她打着哈氣發了下呆,在牀上躺多一下後便起身洗刷了。

    後宮女子的日子都是無聊的,有寵的還好些,沒寵的,不只無聊還很難過,被剋扣喫食月份啥的,比比皆是,但林雪嬌進宮還沒多久,又是有位份的才人,所以最多也是不緊忽視罷了,還沒到剋扣的分上。

    一大早的,香茹就去御廚房提早膳去了,因爲距離有點偏遠,怕去晚了只能提些別人挑剩下的。

    香茹到時,御廚房已經熱火朝天的忙碌了,她頓了下腳,就往放着膳盒的地方走去。

    自己才人雖然還沒到可以讓小太監提着膳食送的地步,但早膳可以喫的種類還是蠻多的,基本上在不超出範圍內都可以自己選,但要讓大廚現做自己喜歡的口味,基本不可能,早膳緊的,都是貴人,才人還排不上號。

    “香茹姐姐來了,不知道林才人早膳想喫點啥。”

    站在門口穿着身靛藍色太監服的小太監看到想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有些殷勤的圍上去,態度熱情的讓香茹生疑。

    這個小太監她認識,是御廚濤師傅的弟子,雖然她平時也會拿銀子給這人賄賂下,叫他師傅點個好點的菜,或者在不忙碌的時段讓濤大廚做個才人愛喫的桃花糕,雖說認識,但也沒熟悉到這個份上。

    “嗯,我看下,今天有什麼菜式。”

    香茹雖然這麼想,卻沒有表現出來,她笑盈盈跟跟這個小太監寒暄着,看着已經做好放在臺面上的東西。

    “姐姐要不要叫蔥花豆腐,泡了一夜的豆子新鮮着呢,今早師傅剛做的,也沒做幾蝶。”

    小太監在前面領路,介紹着,他指了左下角的一碟,青花瓷的小碟子乘着白嫩嫩的豆腐,上面撒着冒着香

    氣肉沫蔥花,還沒靠近,便聞到一股清甜的香味。

    “那便來一碟。”

    香茹話音剛落,小太監便拿了蝶放在食盒裏,之後再要小米粥,炒嫩蕨跟幾樣清淡點的小菜,便齊活了。

    把食盒提着,香茹怕自己才人等久了肚子餓,便打算走了,沒走幾步便跟剛過來提膳的呂才人貼身宮女撞上了,香茹看到出對方的不懷好意,但想想才人不受寵的情況,便打算忍着,避開算了。

    但有時候,你想避開,比人可不這麼想。

    “香茹姐姐點了什麼好東西,走的這麼急。”

    眉目輕輕一挑,敏煙直接就把人攔住了,雖然大家都是不受寵才人的宮女,但自己主子情況可比香茹好太多了,起碼,那也是名正言順皇上的女人,可不像眼前這位伺候的,皇上人都沒見,進來這麼久,直接就忘到角落裏去了,估計以後也就那樣子了。

    而且自家主子又那麼討厭那位林才人,所以她踩起來一點壓力都沒有。

    “敏煙姐姐過來給呂才人提膳食了,今天做了幾樣新鮮的,進來看看。”

    一直跟在旁邊看到小太監看到,直接上前就把敏煙給勸開了,平時這種事情他是懶的管的,宮女間的矛盾多了去,要管他也管不過來,但現在,想到上面的提點,他也就只能儘量給那個林才人方便了。

    抓緊手裏的食盒,香茹沒有跟敏煙爭辯轉身便走了,她還能怎麼樣,在這個人來人往的地方跟她吵開嘛,到時候更丟臉。

    用毛巾仔細擦拭了臉頰,林雪嬌感覺清爽多了,進房內換了身衣裳,剛剛把外頭的小褂穿好,便聽到外面傳來細碎的腳步聲。

    拉開簾子,才發現香茹回來了,就是臉色有些難看。

    “才人,過來喫早膳吧,今天的豆腐不錯。”

    布好膳,香茹剛擡頭便看到才人出來了,她努力露出個笑臉,把語氣說的輕鬆些。

    “嗯。”

    在桌子邊坐下,林雪嬌先喝了碗小米粥暖暖胃,入口有些燙,喝到全身都暖乎乎的,她就喜歡這種感覺。

    等到這頓喫完,便打算出去走走,早上的陽光很好,她總不可能一直悶在房間裏,感覺都快發黴了。

    早上走走,午後再打算睡下,晚上,心裏有絲絲的期待,不知道男子還會不會來,她知道她這種想法不對,但是,她就是剋制不住。

    現在,她連皇上的寵愛也不期待了,只是一心一意的想着那個人,以前還有向上爬的野心的話,現在,估計也不剩什麼了。

    但她心裏卻像鬆了口氣,有些無懼了。

    這間院落在外頭看並不大,紅牆綠瓦的,外圍的牆面掛滿了爬山虎,滿目的綠,風輕輕一吹,有種青翠的涼意,往前,圓形的拱門鋪着條鵝軟石的小道,路並不長,盡頭便是見掛着塊“司禮監”的牌匾的房屋,門口兩邊站着個穿硃紅衣裳的小太監,盡職的守着。

    一個小太監急匆匆從鵝軟石的小道走來,捧着一疊奏摺,便進了門。

    房內的一切佈置看起來都很奢華,進門大廳掛着副美人賞梅圖,擺在幾張座椅都是用了紫檀木,仔細看去,有種油潤的光滑感,座椅上鋪着殷紅色的軟墊,隱約可以看到上面繪製的雲紋有金絲閃現。

    “掌印,這是今天的奏摺,請您過目。”

    葉令寒作爲司禮監的掌印,需要對秉筆太監負責用紅筆批示的奏摺進行覈實,如果對上面的處理意見不滿意,可以打回去重新做,所以一般來說,就算是大臣,隨意也不敢得罪擁有最後擁有決權的司禮掌印太監,可以想象的到,握在手裏的權利有多大。

    屋內被地龍薰的暖融融的,靠在軟墊上,葉令寒懶洋洋的看着手裏的奏摺,心思卻已經飄遠。

    他想到早上如貓兒般握在他懷裏的女人,心裏泛起了絲異樣,她是不討厭他的吧,但想到自己的身份,葉令寒卻有些遲疑,還有些,自己也不願意承認的自卑。

    他什麼都不能給她,他連作爲一個男人的基本都沒有,葉令寒想着,目光說不出的陰沉,有種難以言喻的痛,在心底蔓延開了。

    但讓他放棄,他又做不到,就這樣吧,他想,先看看,看看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作爲一個太監,葉公子自卑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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