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邊兒的地也慢慢溼了,就天橋下最中心一小塊是乾的,周邊兒也都變成了溼地。
那一小塊地上,全都被莫明海佔着,因爲地方太小,他只能坐起來,偏偏最裏面很低,他坐着也得弓腰塌背。
李金桂只能坐在外面,把包袱放在丈夫後面讓丈夫靠着,而她乾脆又拿了件女兒的衣服墊在屁股底下,坐在上面,兩個牀單早都髒得看不出本色。
兩口子這樣熬到天色漆黑,溫度下來了,但是外面空氣溼潤,身上黏黏得很難受,李金桂好久都沒有洗澡,渾身散發着難聞的餿味。
就這樣迷迷糊糊捱到大半夜,誰都扛不住,莫明海靠着包袱迷迷糊糊睡着了,李金桂最後也忍不住趴在丈夫腳邊兒墊着衣服睡了過去,一晚上的寒氣溼氣,二人早上醒來全都渾身痠疼。
不過二人精氣神很好,李明海指揮媳婦弄了點水,自己洗了個臉,就是上廁所很麻煩,他每天一大早就要上大手,現在腿這樣根本動不了,只得悄悄在路邊兒撒了泡尿了事。
早上李金桂買了四個大饅頭和兩個肉包子,好的給丈夫喫,自己啃了兩個半饅頭,今天要打一場硬仗,一定要喫飽。
“你去找個車子,咱們去學校。”
“找車子咱們手上沒錢,咋找車子啊”李金桂爲難道。
“你就不會說,到了學校有人給錢,弄了車再說,到時候讓莫若給。”莫明海煩躁急了,自己的傻老婆,啥都不會弄,啥都要自己操心。
“行,我我明白了,明海你彆着急,我這就去。”
李金桂衝到馬路邊兒攔出租車,不遠處站在車站的一個人掏出手機打電話,“何先生,他們似乎準備出發了,還寫了一份伸冤書一樣的東西。”
何思耀右眉一挑,眼中閃過一抹瞬間即逝的怒意,冷聲道:“是嗎他們打算去哪”
“還不太清楚,目前女的在前面攔的士。”
“好,他們要是沒車,你找個車送他們。”
掛斷電話,何思耀給閔軍打去電話,“去接莫童和莫江,現在。”
閔軍立刻知道,事情要發生了,緊接着何思耀又立刻給莫若打電話,“媳婦,你在哪啊”
“在公交車上,老師今天要給我講解一下論文幾個需要修改的點,怎麼了”莫若剛從家裏出發,喫完何思耀給她買的早點,心情愉快。
“你注意點,莫明海跌斷了腿,不知道想幹啥”
“你說什麼他摔斷了腿”聽到這個消息,一瞬間莫若眼中先是解氣,然後漸漸變成複雜神情。
“那他們還住在小旅館嗎”
“沒有,昨天被攆出來了,白住了十幾天,人家收房費,拿不出來就被攆走了,現在又睡下醫院門口的人行天橋下面,還去醫院找了一次老太太,你今天當心點,要不我還是去你學校吧。”
“不用,你今天不是有個重要的客戶要陪,別來了,我自己能搞定,左不過就還是那些事情,翻來覆去地打嘴炮罷了。”
“好了,你別多想了,一個跌斷腿,一個五十多歲的老孃們,學校還有保安,他們不能把我怎麼樣的,你就安心工作吧。”
何思耀沉默了一會兒,“那行,我讓閔軍保護你。”
“嗯,行。”莫若點點頭,掛了電話,臉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一大早聽到這個消息,心裏開始煩躁。
李金桂打了一輛又一輛車,出租車司機一看是個斷了腿的人,誰都不帶,這樣的病人太麻煩,不論李金桂咋說,全都開車就跑。
不一會兒,有個黑色私家車不知從哪裏出來,停在醫院門口的馬路上,司機是個年輕小夥子,看李金桂四處攔出租車,悄悄開車上前問道:“大姐,去哪”
李金桂正急得冒汗,一見此人問話連忙道:“我要去華夏大學,大兄弟你能拉我們過去嗎,我給錢”
“你們還有誰”
李金桂趕忙道:“還有我男人,就是他,腿斷了有些不方便,然後就是我那兩個包袱,然後就沒了,把我拉到學校門口就行。”
“還有個病人,腿斷了不方便坐車的,哎算了算了,你找別人吧。”車子緩緩開動要離開。
李金桂根本打不到出租車,剛纔已經跑了好幾輛,然後有些空車看到她也不停車,她急得不行,現在有送上門的車子,眼見又要走,李金桂一衝動,撲上去扒住車門。
車窗放下去了,她正好把頭伸進去,“大兄弟,求求你幫幫忙吧,我多給錢還不行嗎求你把我送去學校行不行”
“哎,哎你下去,危險”司機喊了幾遍,李金桂執着地吊在車門上死活不走,沒辦法車子停了,司機從車上下來。
“你這大姐,怎麼回事,我不做你生”
話還沒說完,李金桂一臉哀求地拉着司機的胳膊,“大兄弟,我男人跌斷腿了,我們要去找親戚,就在華夏大學,求求你發發善心,送我們過去,錢我一定多給,就當做個好事吧。”
一聽錢多給,司機動了心,不相信似得問道:“那我可的收兩倍的價錢。”
“行,行,你說多少都行,先把我們送過去吧。”李金桂現在是能騙就騙,先到大學再說,她也不怕這個司機扯皮。
“那行,你們上來吧。”
“大兄弟,你幫幫忙,我男人腿斷了,我一個人扶不起來,你幫幫忙,咱倆一起攙他上車行不行,謝謝,謝謝。”
“哎,真是,我這還真是做好事了。”司機一邊兒抱怨着,一邊兒跟李金桂一起,把莫明海艱難地從地上攙扶起來,看到他手裏緊緊握着一個白布,他仔細打量了一眼,把看到的字記在心裏。
伺候男人坐好後,李金桂又趕忙把兩個包袱收拾了一下,塞進司機的後備箱,車子朝華夏大學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