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興許是燒的太旺，將那瓦罐中的湯藥硬生生的熬了出來。
那湯藥撒在了大火之上，升騰起熱辣嗆人的白煙，嗆得那原本已經昏昏欲睡的人立刻睜開了眼，大聲的咳嗽起來。
魘魂看着那人，微微皺起了眉頭。
這人，他不認識。
“是你救了我嗎？”
喉嚨的乾澀，讓他的聲音顯得異常的低沉，聽上去，有些可怕的詭異。
那老頭聽見這邊的響動，睜大了眼睛，看着那微動的人十分興奮。
那眼神，激動的無與倫比，簡直就好像看見了自己早已逝去的親孃再次復活了。
“這位公子，你可醒了！”
只是，在走近之後，看見魘魂的眼睛之後，嚇得明顯一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這位公子，怎麼長了一雙這麼邪性的眼睛。他，他，他……是妖魔嗎？
不，不，不……不對。
昨夜他昏迷的時候自己替他把過脈，和普通人一樣，就是……心臟的位置長的不一樣。醫術上與記載，確是是有人與其他人不同，心臟長在右側。
所以，這位公子，就是一個普通人。
不要害怕，不要害怕，就算他長得魔性了一點，還有一條如此可怕的大黑蛇。頂多就是一個不普通的人，但至少他還是一個人。
魘魂對於別人看見他眼睛會嚇到的這個事情，早就已經習以爲常。
但是，心還是有一絲難過。
難過的心，表現在臉上就是絕對的冷漠。
就在這個時候，那盤踞在一旁休息的攝魂黑蛇蠱也睜開了眼睛，那一雙紅色瑪瑙一般的眼睛狠狠的瞪着老頭，絲絲的吐着信子。
那老頭被嚇得一個哆嗦，立刻說道：“公，公子？”
一聲稍稍遲疑的話說出了口，在看見魘魂的眼神清明有神，才帶着一絲絲試探問道。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
中醫第一步望神。
得神，失神，假神。
他至少要鑑別從這眼前的公子究竟是已經迴轉之後的得神，還是……大難臨頭，迴光返照的假神。
若是這公子一命歸西，只怕自己也要……
他再次看向大蛇，下巴上花白的山羊鬍子微抖，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昨夜，他在家中睡的好好的。
這麼大的一條黑蛇不知怎麼的就從地底鑽出，來到了牀前，用那紅寶石一般的眸子看着自己。他年事已高，前幾年媳婦因爲一場意外死了。
孩子，也都長大了，各自分家住到了其他的鎮子上。而且，做了生意，發了家。
從此之後，很少前來看他。
而他就在這開着這麼一個小小的醫館，做一個赤腳大夫，賺個三瓜兩子過日子。他孑然一身，所以一般治病都是半收費半不收費。
在鎮子裏，是人人稱頌的好大夫。
可是，今日，就要被這不知道從哪來的畜生吃了。
說不害怕，那絕對是騙人的。
現在，這房子裏，就住着他一人。
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他還琢磨着，就算是叫人來了，這比人還要粗的一條大蛇，不是白白讓人枉顧了性命。
“大蛇兄，你不要喫我啊……”
只是，吞進去之後，自己並沒有被大蛇咬死，或者是被它當做果腹的食物。而是帶到了……這個男子的身邊。
當時他便知道，這大蛇的意思是讓他救這個男子。
那大蛇衝着他呲牙，吐信，威脅的意思十分明顯。
但是，卻因爲其目的終究是要挽救這地上陷入昏迷沉睡的男子，看上去又有那麼幾分可愛了。
如此有靈性的蛇，還真是少見。
他起初看着那男子後心插着匕首，以爲肯定沒救了，怕大蛇遷怒自己。
但看着那起伏的胸腔，才知道，他竟然沒死。
幾番救治，還入了那大蛇口中，再次返家拿了藥材和用具。
速度快，安全，就是腥氣太重，他絕對不要再進去一次了。
還好，總算是醒了。
魘魂看着他，淡淡的開口：“你是大夫？”
那老頭縷了縷鬍子，點頭應聲道：“是。”
魘魂看向攝魂黑蛇蠱，神情有些複雜。
這攝魂黑蛇蠱，是國師煉製的蠱。可是，這大黑，是他讓它從冰冷的死亡世界從新恢復了生機。
原本，他便覺得，它會相伴他一生。
可是，現在與國師決裂，甚至背上了不共戴天的仇恨。
它，該怎麼辦。
在攝魂黑蛇蠱還未煉製的時候，是他將那隻剩半截的蛇身“復活”。然後，用其他蛇的半截身子，爲其續在了一起，讓它看上去更加的完整。
他知道，這不是一直普通的蛇，而是一條赤眼的千年魅蛇。
死而不僵，保存的那般完整。
不知爲何，讓他想到從已經死亡的母親腹中，誕生下來，任然具有生命的自己。
他對它，有了別樣的憐愛。
他的笛子，並不能真的讓那些東西復活，只是讓他們活動起來，聽令於他。他只是，延續了他們的死亡。
但是大黑，他讓它，與他的命，達成共生。
所以他才能生長，能夠煉製成蠱毒，但其實它任舊是一件死物。
他若是死，它便會亡，他不知道，它究竟明不明白這一點。
在國師下令殺他的時候，其實已經是放棄了它。
所以，他不能再放棄它了。
它不止是自己第一個操縱的死物，甚至是它的第一個朋友。
他在成長學習，他也不停的傳授了他。
所以，它知道，藥香重的房子裏住的，一般都是大夫。
它大抵便是依靠着這些，將這個大夫帶到了自己的面前。
他尊重它的選擇。
既然它選擇他，他便帶着它。
可是，他，又有什麼地方可去。
他微薄的力量，如何報仇。
想到這裏，腦海中閃現出一個紅色衣衫的女子。
那女子，站在橋上，淡然而立。
優雅，高潔，美麗的讓他移不開目。
是了，玄機的目的是她，還有她身邊的男子，或許，可以去聯合他們，追隨他們！
打定主意，魘魂冷冷的看了一眼那老頭，淡淡說道：“我已經沒什麼大礙了，你回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