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隔一日,再踏入容家,剛下馬車,蘭溶月的眼淚就忍不住滑落,走進府中的每一步都格外喫力。

    蘭溶月身爲一國之後,嫁入皇家,無法爲容太夫人披麻戴孝,蘭溶月一向不喜歡白色,白色代表了悲傷和無力,今日蘭溶月穿上了一件粗布白衣,款式與孝服不同,長髮用白玉簪盤起,臉色蒼白,眼眶通紅。

    靈堂外,雲瑤見蘭溶月走進來,立即上前攙扶,昨日相見她便知蘭溶月身體不好,此次早產怕是傷及了根基,當初她在邊關受南夫人照顧,分別時南夫人暗示了她,回京後她便明白了,心中感激不已。

    雲瑤攙扶蘭溶月爲容太夫人叩頭後用力將蘭溶月整個抱了起來。

    “娘娘,我扶你去見見太夫人。”

    蘭溶月擦了擦眼淚,隨即點了點頭。走到棺槨邊,良辰拿掉了容太夫人臉上的白紙,“太夫人是笑着走的,她走的很安心,娘娘坐在在這裏陪太夫人最後一程吧。”說話間,美景已經爲蘭溶月搬來了椅子。

    “多謝。”蘭溶月忍住眼淚用沙啞的聲音道。

    每個人在這個世界上,遇到真心相待的人不多,她遇到了,而且是最真的。

    靈牌前,林巧曦想到容太夫人的死,猶豫再三,準備起身向蘭溶月請罪。

    “母親,讓娘娘安心陪太夫人一會兒吧。”林曉涵立即阻止道,太夫人被氣的吐血,以蘭溶月的聰慧豈會不知道真相,她不說,不怪罪,便是爲了讓容太夫人安心,若林巧曦此刻真的去請罪,不僅容靖的事情瞞不住,蘭溶月怕是會當場發罪林巧曦,到時候不僅太夫人的死會有污點,林巧曦不孝的罪名也讓她不容於世,更重要的是容家所有人都會被外人看做是不孝子。

    “可”林巧曦擔心因她的緣故,蘭溶月會不救邊關情況不明的容靖。

    蘭溶月雖在悲傷中,兩人的舉動又豈能真的瞞過蘭溶月。

    “皇姐,從今以後,我不想再見林巧曦,過去的事我亦不會再追究,只是將軍府日後勞煩皇姐了。”林巧曦的目光着實太過於短淺,靈堂上來上香的人絡繹不絕,她竟不知道安分,如此耐不住性子,她怨不得她在靈堂上如此安排。

    雲瑤心中也略感無奈,容太夫人過世後她便已經料到這般結果了,即便是蘭溶月不安排,容瀲也不會允許她在執掌中饋。

    權力,她不貪戀,可如今爲了容家,爲了她遠在邊關的丈夫,她不得不握在手中了。

    “好。”雲瑤應後,又對九兒道,“九兒,安心照顧你家娘娘。”

    “是,長公主。”

    坐了一會兒後,蘭溶月起身靠在棺槨上,看着含笑的容太夫人,似乎從初見時,她所見到的容太夫人的笑容就是慈祥的。如今,她只願來生容太夫人能夠隨心所欲,不爲責任所累,與心愛之人攜手一生。

    午後,容太夫人封號下來了,一品護國公,沒有夫人二字,晏蒼嵐了給了容太夫人一個男兒的爵位,一個實實在在的官職,而且若容家後人願意,可世襲。這番殊榮,放眼歷史都不曾有過。

    蘭溶月就在坐下與站立之間,陪伴了容太夫人整整一天,旁晚十分,才起身離開容家。

    從宣旨開始,晏蒼嵐就一直藏在府外的馬車中等着蘭溶月,她陪着容太夫人,他便等着她。

    九兒扶着蘭溶月上馬車,蘭溶月一上車便跌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這般冷,也不知愛惜自己一些。”晏蒼嵐直接將早已用身體焐熱的披風將蘭溶月整個人包裹起來,心疼道。

    “以後不會了,三日後便封棺了,我想陪太奶奶最後一程。”逝者易容供後人瞻仰三日,三日後封棺是規矩,也是爲了防止屍體腐壞,雖是冬日,可她總不能如柳絮一般選擇冰葬,除了巫族,天下間再沒有這樣的規矩。

    “好,我不能進去送太夫人一程,委屈你了。”晏蒼嵐給了容太夫人一個絕無僅有的封號,但若再去親自吊念,怕是壓不住那些直言的御史,反倒不美了。

    “我知道,護國公的封號你打算讓何人繼承。”

    “容澤,帶容澤分府或容瀲將來百年之後,容澤可繼承,娘子覺得可好。”容家三個男兒,容靖是長子,自然會繼承鎮國將軍之位,容昀從文,將來成就不會低,唯有容澤,不長不幼,但卻是鐵錚錚的男兒,戰場上一把好手,若因不長不幼沒有封號可惜了。

    “夫君目光甚遠。”即便是容澤繼承護國公的封號,少說也有十年,成就絕不會低,封號是早年就給了的,到時御史也不會彈劾容家擁兵自重了,即便是有人有心惹事,容太夫人雖以過世多年,但其威信卻還鎮得住朝中很多人。

    “娘子能想到,說明我與娘子心有靈犀。”

    “只是夫君不擔心容家將來會擁兵自重嗎”

    “我信容家家訓。”

    容家家訓,天下若安,容家守衛江山,天下若亂,容家守衛黎民。

    若天下亂,定是爲君不仁,擁兵自重、叛亂、甚至是謀反,亦是理所當然。

    與其削弱其兵權,還不如籠絡人心,讓江山千秋萬代,這纔是明君。

    “嗯。”溫暖的懷抱讓蘭溶月染上了幾分倦意。

    與此同時,容府林巧曦因身體熬不住又思慮過度暈了過去,容瀲順其自然讓雲瑤處理府中大小事,一來兒媳該爲母親分擔,二來趁機奪了林巧曦手中管家的權力。

    容瀲可以聽容太夫人的話不恨、不休林巧曦,但繼續由林巧曦這般目光短淺下去他是無法接受的。如今這天下還算安定,一旦它日天下亂了,還不知會惹出什麼事情來。多年後,證明容瀲有先見之明,否則在天下征途中,還真有可能會出事。

    一連是來日,天氣都不錯,容鈺也從軍中返家,唯獨容靖,容家任然沒有任何消息。

    蒼月國西北與樓蘭國的交界沙漠深處,容靖正在綠洲中安心牧馬,不遠處,一個女子猶豫再三靠近容靖。

    “怎麼,又來勸我嗎”當初他接近這個女子並無情意,起初他懷疑是樓陵城或蘭鈭派出的細作,後來被女子帶出軍營後,來到綠洲他發現其真正的身份,這批人竟是棣屬於樓蘭國前女帝建的一個不落,其目的便是維持樓蘭國必須由女子掌權,

    “剛剛得到消息,容太夫人過世了。”女子看向容靖,她用了很多手段,甚至連攝魂術都用了,都不能控制容靖,當時她的身份有可能會被蘭鈭發現,便悄悄帶着容靖離開了軍營,藏於綠洲中,將近一年來,她用了無數手段,都無法讓容靖妥協。

    “你說什麼”容靖想從地上起身,卻一個不穩癱坐在地上,“怎麼可能,我離京前,祖母還好好的。”

    “我也是剛剛得到的消息,我可以放你離開,但你必須娶我,與我圓房。”

    經過一年的相處,容靖雖到中年,但任是意氣風華,女子又豈能真的不動心呢

    “不可能。”容靖漸漸拒絕道,容家的家風,若他真娶了眼前的女子,能回去送容太夫人最後一程,也只能讓容太夫人死不瞑目,如此,他寧願做個不孝子。

    “你竟都不多想想嗎我就那麼讓你看不起。”女子微藍的眼睛帶着幾分怨氣看着容靖,無論是從蘭鈭還是樓陵城哪裏,她都能如魚得水,唯獨容靖,讓她嚐到了失敗的滋味。

    “這與是否看得起無關,我有妻子,此生我寧願死,也絕不娶她人。”

    他若真爲了回去送容太夫人最後一程而娶了眼前的女子,雲瑤定不會怨恨他,但他們的夫妻情意也就到頭了,容家的家規也被他毀得一乾二淨,但他心中只有雲瑤,與家規無關,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去眼前的女子。

    “寧願死,好一個寧願死,好好我等着”

    女子別具深意的看了容靖一眼轉身離開,她相信過不了多久,容靖一定回來求他的。

    此刻,容靖爬起來,跪着對着京城的方向,他人回不去,孝得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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