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傳出,河南、湖廣,南北直隸皆驚。
最初聽到這個消息後,很多人都是一笑置之,畢竟,這個年代順軍已經尾大不掉,原糜爛,不少明眼人在心裏都能看到明朝的結局,僅憑山東軍一家之力,要想再次擊潰如日天的順軍,簡直難如登天。
但令人意外的是,山東軍西進後卻得到了湖廣、河南和鳳陽府殘存官軍的積極響應,僅是世人皆知出兵參與進剿的總兵級別大將有不少。
像黃得功、劉良佐,甚至南直隸京營提督太監盧久德都率部前來,除此之外,在西安一直屯駐的左良玉部竟然也稱會親自率左軍北協從。
這一場山東軍和順軍的“私人恩怨”,才幾天的功夫,竟然意外促成了一次晚明規模最大的官軍圍剿。
各地的官軍紛紛跟風進剿,其實並沒有得到朝廷的意思,在世人看來,他們都是跟隨王爭而去。
身在冬暖閣批閱奏摺的崇禎聽到這件事,委實吃了一驚,無論崇禎皇帝自己,還是北直隸的這些高官衆臣,都沒有想到王爭會有這麼大的號召力。
這種號召力只是表象,很多官軍都是出人不出力,想要跟着討便宜罷了,畢竟山東軍不似其他兵馬,那可是連建奴都能擊潰的。
從前的數次圍剿,都是由朝廷發佈檄,再由督臣或總督總領,即便是那樣,各地的官軍也是陽奉陰違,根本連人都不出。
這次明面看來,王爭不過是在徐州誓了一次師,帶着山東軍四大營戰兵西進,僅此而已。
但是這些人卻依然爭相跟隨,崇禎憤怒的將摺子掃落在地,負着手走出冬暖閣,心底十分不是滋味。
但事到如今,身爲皇帝的他,已然對王爭沒有任何鉗制的辦法,山東軍已經成勢,崇禎似乎只能做個看客了。
......
山東四營戰兵號稱十萬大軍,在王爭的親自率領下,從徐州境內出發南下,進入鳳陽府的地界,直奔宿州城而去,小小的宿州,眼下卻是各路官軍雲集。
首先,前來赴任的宿州守備袁時剛剛到任沒幾天,還沒來得及拉起太多人馬接到這麼個軍令,心裏真是又驚又喜。
本來袁時麾下只是原本小袁營剩下的幾百馬兵,勢單力孤,很多人都不放在眼裏,想要在宿州城打開局面實在很難。
但是安東候王爭親自帶着大軍南下進入宿州,以他的手腕和魄力,宿州一帶想必會經過一番大刀闊斧的整改。
當然了,這是山東軍下外系人人難求的好機會,在安東候眼皮底下辦事要是能表現好,基本王爭的一句話,能把你後半生沉浮給定了。
在最近的日子,本來無人問津的袁時卻經常迎來客人,宿州的知州,還有幾個朝廷千總都爭着搶着討好。
袁時高興的同時當然也不會忘了,這些其實心底對自己這個前賊還是鄙棄,這可全是看安東候要帶大軍來了。
一方面,袁時笑臉相迎,都是滿口答應下來,但心底卻暗自將這些人前後分明的態度記下,準備如實稟告王爭。
在徐州誓師消息傳來的第二天有一支萬餘人左右的官軍來到城下,這速度實在快了點,不過聽到對方是黃得功之後,袁時才釋然。
這個朝廷總兵是少有幾個讓袁時心底佩服的,手底下那些兵也都是難得的悍卒,小袁營絕對優勢的兵力竟被打的潰不成軍。
說起來,袁時並不是一個睚眥必報的小人,和黃部堂堂正正的對決被擊敗,這很光彩,沒什麼大不了。
袁時和黃得功心下其實都有些嗟噓,前不久還是你死我活的對頭,現在卻成了同僚,黃得功不親自來說到底也能過得去。
來人袁時更加客氣,是黃得功部下的一個參將,沒有絲毫的桀驁之情,同袁時笑談了幾句是離開。
能派這個級別的將官來見,其實也顯出身爲總兵大將的黃得功心氣度,並不打算對從前的事情深究。
黃部在城外三裏出紮下營盤,等待其他兵馬到來,和城內的山東軍外系並沒有任何衝突。
徐州到宿州根本沒多遠,路途還算平坦,山東大軍自城外誓師後,按照尋常速度三日左右也能抵達郊外。
這裏是安東候王爭規定的各路官軍集合點,黃得功一部最爲好戰,所以來得最早,十分配合的在城外紮營。
但是第二天的夜裏,城的袁時又是皺緊眉頭。
遠遠的有一支規模約在三萬人左右的兵馬前來,打着劉字大旗,看樣子應該是劉良佐麾下的兵馬。
提起這個人,袁時可是恨得咬牙切齒。
當時,他小袁營和黃部怎麼說也是在戰場堂堂正正的決戰,但是劉良佐呢,乾的竟是一些偷雞摸狗的勾當,趁亂俘殺了他們多少兄弟。
那支兵馬亂哄哄的停在城下,全是人喊馬嘶的雜亂聲,前排那些軍將們個個牛氣沖天,好像自己是天王老子一樣,和黃部差的不是一星半點。
看到對方這個樣子,袁時更是心下暗自冷笑,如果當時和小袁營作戰的是劉部,可能不會敗的這麼慘。
城下,不少劉部的軍官都指着城不斷譏笑,起初還不知道在說些什麼,但是聲音越來越大,甚至都傳到了面。
說什麼袁時那是一介匪賊,算跟了安東候王爭,一樣狗改不了喫屎,最好的結果也是分配到外地做個守備,這輩子也這樣了。
再看他劉部,總兵之下,參將有四個,遊擊更是有七八個,守備這等雜官根本都不會放在眼裏。
這個時候,一名穿着鐵甲的朝廷軍將策馬出列,拍拍手笑着道:
“兄弟們給劉守備一點面子,怎麼說這手下敗將現在也是山東軍的外系,不給面子怎麼行?”
說完,城下立時一陣響起一陣笑聲,好像是在看猴子一樣看着面的袁時等人。
說話這人長相併不突出,尖尖的下巴,但卻騎着一匹雜色馬,想必是那劉良佐。
想到這裏,袁時冷哼一聲,朝下面喊道:
“呦!這不是花馬劉嗎,怎麼,去襄陽剿賊的事情您老居然也會參與,不是該按慣例繼續難逃嗎。”
聞言,劉良佐身側的參將怒吼一聲。
“袁賊,不要以爲是那山東軍的什麼外系,在那目無人,你算是個什麼東西?”
一名遊擊也是喊道:“老子告訴你,算是那王爭親自來了,也要對咱們大帥禮敬三分,別逼咱們破了宿州城砍下你的狗頭!”
聽見這話,城的袁時卻好像聽到什麼天大的笑話一般,說道:
“瞧您這話說的,安東候是何等的英雄,要是真來了,怕你們這所謂的大帥,給侯爺跪在地提鞋都不配吧?”
袁時雖然現下只有幾百騎兵,但卻從心底對劉良佐這等蝦兵蟹將不看在眼裏。
心道老子怎麼說也是資格最老的一批義軍首領,算投奔了安東候,那也不是你這逃跑總兵能的。
劉良佐本身並沒有什麼城府,聽到袁時這不陰不陽的話,算是被戳到痛處,臉氣的通紅,直接用馬鞭指着面喊道:
“袁時,你找死!”
劉良佐在馬氣的跳腳,揮着馬鞭急吼吼的道:
“來人,給老子攻城,取下這賊的人頭給本帥當夜壺!”
這個時候,一個親兵前對他附耳說道:
“大帥,黃得功那邊來人了。”
黃得功本來是打算前來和劉良佐相見,但聽見這傢伙居然在一怒之下揮軍攻打宿州城,說是要殺了袁時,這才立馬掉頭回營。
但是回營之後卻也閒不住,先不說劉良佐和袁時都是剿賊的官軍同僚,只說現下的袁時可不從前。
袁時後面站着的靠山連黃得功都惹不起,還從沒聽說什麼人敢攻打掛了山東軍黃龍大旗的城池,劉良佐這麼做無異於惹禍身。
出於好心,這纔派人來提醒一下。
但沒成想,惱羞成怒的劉良佐直接把黃得功的人也扣下了,聽着營外陡然響起的喊殺聲,黃得功面色複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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