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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千零三十八章

    再說被趙德柱丟出府的小江子,他躺在一家藥鋪的後堂偏房裏,掙扎着坐起身來,渾渾噩噩地瞧着眼前的一切,好一會兒纔想起今個兒發生的事情,最終苦笑着抹了把臉兒,傻愣愣地倚着身後的軟枕躺下了身子。

    誰不想做個好人呢

    他,小江子,本姓蔣,原本也是有爹有孃的好人家孩子,只不過因爲家裏老爹的偏房妾室陷害,在一次元宵節看花燈的時候被走南竄北的人販子給拐賣到了京城。

    初時被送到人牙子手裏的時候,他還心存期望地等着家裏人來救他,甚至還天真地求人牙子能給自個兒家裏捎信,畢竟他纔是家裏頭的嫡子嫡孫,一個男娃是值錢些,但是賣出去能換幾兩碎銀子呢,可是自小就看着孃親治家的他卻明白自家很富裕,拿出幾百兩銀子感謝人牙子,實在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人牙子也是貪財,見他能說會道,條理清晰,也瞧出他這身上的穿着打扮不簡單,想着做回好人,順道賺上個幾百兩銀子就回家去過安逸日子,何必每日對着那些達官顯貴府邸裏的奴才賠笑臉,只是這人牙子也是想得簡單了些,既然小江子老爹的妾室敢找人拐賣了家裏的嫡子,又怎麼可能不處理了生養小江子的親孃呢,所以當她千辛萬苦順着小江子給出的那些並不甚明顯的線索,終於找到蔣家的時候,蔣家當家做主的人早就換人了。

    那個找人拐賣了小江子的妾室沒想過小江子會找回來,生怕自個兒做出的事情敗露,連夜就命人找到了人牙子住的客棧,一把火就差點將小江子燒死在客棧裏,也是小江子命大,那夜正好鬧肚子,一趟趟地跑茅房,藉着茅房裏洗手的清水,打溼了身上的棉袍,從火場裏跑了出去。

    逃出火場的他在蔣家那處足足佔了兩條街的大宅子外等了三天,餓得就剩下一口氣,只盼着他那個不甚負責的老爹回來爲他做主,可是該着他倒黴,他並沒有等到他親爹歸來的喜訊,反而等來了他爹在外行商,被山賊打劫貨物,並且丟了小命的喪報。

    這下,蔣家就徹底的落到那個設計將小江子拐賣出去的妾室手裏頭了。

    小江子老爹的寵妾育有三子,便是族裏都沒辦法攔着這位寵妾上位,而發現小江子並沒有死在火場裏的小妾潘氏也是心狠的,她知道小江子必然不甘心就這樣離開,藉着施粥爲小江子的老爹積陰德的名義,安排了得力的婆子在暗處盯着,終於將餓得半死的小江子引了出來,趁機在小江子喝下的那碗熱粥裏下了藥。

    古代生產力低下,連普通莊戶人家都難能喫飽,何況是街邊乞討爲生的叫花子。

    潘氏計劃得很是周密,也很是完備,卻沒想到小江子是真命大。

    小江子捧着一碗混了藥的熱粥,三兩口就喝下肚了,她身邊婆子親眼瞧着小江子口鼻冒血地躺倒在街上,眼瞧着一口氣就要沒了,卻被一個過路的官宦福晉好心將人擡到了隨行的馬車上。

    等到潘氏身邊的婆子將這消息報給潘氏,潘氏又安排人追上去的時候,那過路的官宦福晉早就已經不知道去往何方了,誰讓小江子的家鄉是赫赫有名的水運碼頭,每日往來船隻不計其數,又不知道那人的身份行事,想要從若干通行南北的船隻裏找到特定的目標,難度不亞於是大海撈針,潘氏無奈之下,亦是隻能安慰自個兒小江子已經喝下了必死的藥粥,便打消了派人繼續尋找小江子的念頭。

    小江子就這樣被人救走了,還被大夫救下了一條小命。

    那救走小江子的官宦福晉就是尋常深閨女眷,她和丈夫鶼鰈情深,也沒有婆婆往房裏塞人,雖然一直未曾誕育子嗣,但是日子卻過得甜蜜且精彩,她本就是回鄉和丈夫祭祖的路上遇到的小江子,見洗漱過的小江子眉眼清秀,並不似街邊尋常乞丐,問過小江子來歷後,也着實心疼他的經歷,便和丈夫商量着收了他做義子。

    小江子否極泰來,過了幾年好日子,跟着義父學四書五經,漸漸忘了舊日仇恨,只是好運不常在,隨着康熙四十幾年震驚朝野的那場大案爆發,索額圖被拘禁於宗人府,而救下小江子的這戶官宦人家也被牽扯其中,全家獲罪,小江子就這樣稀裏糊塗地被揪到內務府的淨房去了子孫根兒,成爲了一個說話尖聲尖氣的小太監。

    因爲他除了小時候流浪街頭的那些日子喫過些苦頭外,便一直是使奴喚婢的少爺,哪裏做得慣伺候人的活計,所以在內務府裏是倍感折磨,若不是他心裏記掛着被髮配邊疆的義父和義母,他真是一根繩子就結束他悲催的一生了。

    爲了能救出義父和義母,他辛苦忍耐,終於等來了救他出苦海的烏拉那拉氏。

    烏拉那拉氏那會已經是雍親王的嫡福晉,從內務府要個小太監,不過是一句話的事情,想要將遠在千里之外的一對苦難夫妻接回到京裏來,也並非難事,但是爲了讓小江子忠心效命於她,她並沒有將這對曾經救下且養育小江子多年的夫妻接回京中,而是安置在了她在江南的一處茶園裏。

    小江子識文斷字,且舉手擡足不似那些娘娘腔兒的太監,本是烏拉那拉氏要安排到四爺身邊的釘子,只不過還不等她將一切安排好,便被四爺處置了,這小江子就在四爺府的後院裏打轉轉了,但是也並非就沒有人知道小江子的來歷,所以他的日子過得並不如意,尤其是要幫助蠢笨如豬的小烏拉那拉氏在府裏站穩腳跟兒,他又認了掌管採買的杜嬤嬤爲義母,好不容易混到了針線房,本是想着能借着經常出入府邸和針線房,在必要的時候給烏拉那拉家送進來的新人提供幫助,卻倒黴在了杜嬤嬤的貪婪上。

    “義父,義母,蔣燁幫不到你們了”如今被爾芙轟出了四爺府,他沮喪且無奈,躺倒在舒適的牀榻上,他擡頭望着窗外漸漸沉下來的天色,低聲呢喃道,隨即掙扎着從牀上爬起來,對着江南的方向,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

    他這回是徹底打定主意了,只要傷勢好轉就要南下

    去尋找義父和義母。

    一直安排了小廝在外面聽牆角的白嬌聽完下面人的回稟,擰着眉頭,沉思片刻,低聲吩咐道:“命人想辦法接近他。”

    隨即,她轉身進內室給爾芙發了封密信。

    正院上房裏,正坐在羅漢牀上做針線活兒的爾芙收到密信,倒是並不意外。

    她之前就曾經疑惑過小江子是如何能夠在府裏混得如魚得水,區區一個杜嬤嬤,怕是沒有這麼深的立足,現在看過白嬌發來的密信,她倒是很快就聯想到了已經過世的烏拉那拉氏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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